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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里绵里藏针,你只当有玉的便是最好的,恨这玉不懂得择人,却不知你当他是宝,别人却未必稀罕。旁人都不因自己无玉而觉得不如你,你反倒因为自己有玉而旁人没有而愤愤不平,虽是一片赤诚,却也未免好笑。

林楠向不爱与人做这口舌之争,说出这番话来,是隐隐记起来当初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似乎有过摔玉这一场闹剧的,未免觉得贾宝玉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林黛玉小小年纪,千里投亲,进门的第一天他便闹个天翻地覆,让林黛玉如何能够安心?

想也知道不知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贾母和在座的王熙凤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心中暗惊之下,只含笑称是,只有贾宝玉听了,发了一阵呆之后,恍然大悟似的,更是对林楠引为知己。

说话间,下人已经摆好了饭,王熙凤笑着引人入座,大家一片和气,浑然将摔玉的闹剧抛到了脑后。

席上自然是龙肝凤髓,极尽奢华,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

因有男客在,三春及李纨均未出现,只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和宝玉,再加上林楠黛玉二人。

用罢饭,用香茶漱了口,丫头又捧了喝的茶上来,林楠摇头拒绝,却见黛玉却接过了欲饮,皱眉将她手中的茶取走,放到一边,责道:“怎的才到了外祖家几年,连大夫再三的叮嘱都忘了?饭后及空腹饮茶,最伤脾胃,你年幼体弱,更要注意。虽然是入乡随俗,却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况这里又不是外人家,是嫡嫡亲的亲人,难道还会为一杯茶生你的气吗?何以和外祖母都这般外道?且你又不是在这里住一日两日的,时间长了,身子如何受的住?”

贾母闻言道:“正是这个理!和外祖母有什么不能说的,林丫头你也太谨慎了些!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又吩咐下人下次饭后单给黛玉备白水即可。

黛玉忙起身告了罪,又谢过。心中却暖暖的一片,她从进贾府那日起,身边便没了亲人,是以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让人小瞧了去,此刻林楠虽是在斥责她,但是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撑腰,想到从此之后,自己在这府里,再不是孤苦无依之人,再不需处处看人眼色行事,往日里那些伤春悲秋的自怨自艾,顿时便去了一大半,整个人都开朗活泼了些。

当下林楠便在贾家住了下来,贾母早半个月便派人帮他收拾了院子,他带的人多,院子虽不小,却也不过能刚刚住下。

林楠也不甚在意,他这次是带着年礼一起来的,一船的东西先借了一个空屋堆着,每日忙着收拾派送,林家的亲戚好友,林如海的上司同僚,哪一处都怠慢不得,有的只需林成林全出马便成,有些却要他亲自上门拜见。

贾宝玉原因林楠容貌气度不凡,对他的到来喜不自胜,只愿与他同进同出、同寝同食才好,谁知看了几日,见他整日忙着这些迎来送往、蝇营狗苟之事,不由暗叹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成了这样一个俗物。但及至林楠面前,一见他的气度风华,却又觉得这分明就是神仙中人,一时叹息一时痴傻,心中矛盾之极。

林楠忙了十多日才将将忙完,又收拾了一阵,带了人抬了几个箱子回房。

刚进院子便听到黛玉的声音凉凉的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另有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林楠听出这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声音,不由微微皱眉,什么叫“这两支是姑娘的了”?既是主子面前得脸的奴才,竟连话都不会说吗?

只听房中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竟连赔笑解释一声也无,却听宝玉的声音道:“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宝玉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这边来?”

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

林楠在外面再听不下去,这宝玉是傻的不成,林黛玉给人这般怠慢,他就硬看不出来,倒和人寒暄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官配”?难怪单琪总说他“渣”。

林楠看着这场闹剧,有些哭笑不得,等到好容易消停了,这才道:“宝玉自己有玉,便只愿喜欢欣赏的人个个都有,这原是宝玉豁达良善。但是所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看着哪个好的,便觉得他合该有玉,这却错了。那玉,想必便是宝玉你独有的缘法,旁人无玉,并不是不如你,只是缘法各自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