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说的便是洛阳。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不仅形势险要,更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自古以来先后有八朝建都于此。

后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其气象只看码头停泊的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便可知道。

安余下船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雪,如霜如雾,落在地上后片刻间便被地温化去,接在掌心时亦瞬息就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点湿意一点寒意。

安余收拾起少有的童心,搓了搓手,将帽兜压的更低些,慢慢向洛阳城走去。

不消说,他身上的雪白大氅和包裹里衣衫金银,一半是石之轩留给他的,另一半则是侯希白的馈赠。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兄随便一幅画就价值千金,便也不同他客气,痛快收了,倒是让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劝他暂时不要穿红衣的侯希白小小失落了一把。

天寒地冻,像他一样将自己裹在斗篷中的人不少,是以并不引人注目,但走着走着,却发现路上行人渐渐稀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几个大汉,随在他左右慢慢前行,不着痕迹的将他和旁人分割开来,路上行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加快了步伐离开。

安余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浑不在意的继续前行,他此刻不太想杀人,但是若有人执意找死,那他也只得成全了。

那些大汉倒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却也不靠近,只左右不近不远的跟着,安余便也懒得主动去找他们麻烦。

又走了半刻钟,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路二十多人从对面快步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高大威武,衣冠华丽,气势十足。

安余只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是找自己的麻烦来了,索性住了脚,就在那里等着。

大汉脸上露出异色,但是步伐未缓,快步冲到他身前,喝道:“好小贼,总算找到你了!”先前缀着他的几人也迅速围拢过来,将他夹在中间。

安余不语,只听那大汉继续大声喝道:“偷了大爷的钱,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洛阳来,你当大爷是吃素的不成!”

安余哑然失笑,终于明白自己遇上的是什么麻烦了。所谓财不露白,这一身狐裘实在太扎眼了些,偏偏自己看起来年纪小又单薄,且孤身一人,自然被人当了肥羊来宰。

若换了太平日子,这些人还要顾虑对方的背景,只敢捡无权无势的来欺压,可是在这乱世,多的是家破人亡的豪门贵胄,这般独身在外的少年,想来便是富贵也是有限的。

见安余不声不响,那人只当他怕了,冷哼道:“大爷今儿心情好,只要你将偷的大爷的东西还了,大爷便放你这小贼一马,否则……哼!哼哼!”

安余掀开帽兜,淡淡道:“你丢了什么?”

一张绝美的脸露了出来,顿时四周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为止一顿。

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气质纯净如水的少年一身雪白的狐裘,默然静立,仿佛和漫天雪花溶为一体,美的难描难画。

“咳,咳咳!”那大汉第一个清醒过来,干咳几声惊醒其他人,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小贼拿下,扭送官府?”

安余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方才还只要钱,现在连人都想抢了。再不愿多废话一句,举步向前行去。

那大汉站在安余正前方,见那白衣少年不紧不慢的行来,仿佛将他当做空气一般,眉宇间宁静依旧,只是轻轻抿起的唇显出淡淡的不耐,不知怎的,心中便是一寒,不自觉的便退开了两步。

他手下的喽啰对这少年原本就有无从下手的感觉,这会儿见头儿都退了,自然更无人上前,等那大汉回过神来的时候,安余已经走出了一截子,顿时大感丢脸,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说罢身先士卒扑了上去,扣向少年的右肩,不知怎的眼前一花,整个人便扑跌出去。

他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用错了力道的缘故,等到他发现自己飞的远比想象中的更高更远,并且后颈一紧,就被人小鸡仔一般拎在半空中时,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怜他被人提到半空,浑身酸麻,小指头都动不了一下,连自己被什么人制住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声呼喊,跑的无影无踪,而白衣少年却抬头望向他的方向,淡淡道:“原来是辟尘师叔,师叔好灵通的消息,我方下船,师叔就找上了门来。”

避尘足足比安余高了两个头不止,又高又瘦,相貌高古清奇,肌肤晶莹白皙,一身道装,背挂一把式样高古的檀木剑,怎么看都是德高望重、不履凡尘的隐士高人,谁也想不到他是魔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三十年前曾横行北方,无恶不作,在邪派八大高手中排名第六。

到达洛阳时,时已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