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一夜过去,晨曦缓缓升起,傅恒领着暗探们,双手将厚厚一本账册奉到乾隆御桌上,而十二也带来了黑石寨被攻破,五阿哥被救回的消息。不过,前一个消息是实实在在的大喜,后一个消息就是喜忧参半了。
“什么?你说永琪左腿被废,日后将不良于行?你确定没有诊错?”乾隆赶至永琪的帐内,盯着跪在自己脚跟前,面色苍白如纸的太医沉声问道。
“禀……禀皇上,是的。”太医回完话,深深趴伏下去,准备迎接帝王滔天的怒火。
不想,乾隆久久不见动静,只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处,看不出喜怒。
乾隆没反应,躺在床上的永琪却先受不住了,拿起身后的玉枕狠狠朝太医砸去,厉声嘶吼道:“你这个庸医!胡说什么?竟然敢诅咒本阿哥!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
太医不敢闪躲,后背生生受了他一砸,咬牙忍住剧痛,依然纹丝不动的跪着,等待帝王处置,额头却渐渐沁出虚汗。
乾隆神色莫测的睇一眼跪着的太医,再看向半躺在床上,形容狼狈,大吼大叫,表情狰狞的永琪,忽而冷冷的笑了:被废了?不良于行?好!废的好!如此,日后便不用再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蹦跶,膈应自己;如此,看太后还拿什么让这蠢物去争储君之位,利用他去扶持外戚?这一切,真真是上天注定!
太医一边听着永琪发狂的怒吼声,一边偷眼去看帝王表情,觑见他脸上的冷笑,心下一沉,暗道吾命休矣!
“你起来吧!等会儿先给五阿哥开一剂凝神静气的方子喂他喝下,至于他的脚,你尽力便是。好了,下去吧。”乾隆收起冷笑,抬手挥退太医。
太医迷迷噔噔的退出大帐,走了老远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最后只能归结于一点:五阿哥失了圣心!完全的失了圣心!那一记砸算是白挨了!
待太医退走,乾隆负手踱到永琪床前,静静看着他叫嚣疯狂,平日里俊朗的面容狰狞似鬼,不堪入目,让他的耐心一点点流失。
“够了!”这一声怒喝伴着一记重重的耳光,扇醒了疯狂中的永琪,永琪捂着脸抬头看向站立在他床边冷冷俯视他的高大男人,心脏紧缩,丝毫不敢乱动。
十二,克善,傅恒和那苏图等人进来探视时,正好看见帝王怒扇耳光这一幕,俱都一震,不知该作何反应。
五阿哥都伤成这样了,皇上还舍得下这么重的手,而且又是打脸,看来这五阿哥在皇上心里怕是丁点儿地位都没有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想。
愣神了片刻,见帝王回头,面色深沉的看来,他们才连忙跪下行礼。
“五哥,你好些了吗?听太医说你的腿若好生保养,日后走路虽然微跛,走的慢些却也不大看的出来,你别太过忧心了。”十二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上来就戳永琪心窝子,不过,观他脸上真诚的表情,一定是无意的!大家齐齐暗忖。
克善瞥表情真诚的十二一眼,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本阿哥的脚跛了?本阿哥好的很!不用你来假好心!还有你!你笑什么?你个恶毒的奴才!是了!都是你!本阿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挑唆,本阿哥怎会想到进山暗查?你和十二好狠毒的心思啊!”永琪啐十二一口,然后手指向克善,表情狰狞的控诉。
他在受了极大刺激之下,混沌不清的脑子忽而灵光一闪,终于悟了。
哦?终于明白了?可惜晚了?克善对他的指控不发一语,只眸色淡淡的看着他,嘴角略略扬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容,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分明。
可这份浅淡到毫无痕迹的笑意却被心性狂乱的永琪感受到了,他当即目眦欲裂,指着克善的手不停颤抖,手背暴起条条青筋,转头朝乾隆悲嚎:“皇阿玛,都是他和十二教唆儿臣,儿臣才会有昨日的举动!他们意图借土匪的手暗害儿臣,您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啊!”
十二受到指控,表情僵了僵,朝身侧的克善看去,见他悠悠然站着,面容平淡,当即也挺胸抬头,毫不回避的直视过去,一副行的端做得正的实诚样儿。
永琪以前跟小燕子一起时经常干这种无故构陷大臣的事儿,只要哪个奴才或大臣招惹了小燕子,他张口闭口就是‘皇阿玛做主’,因而此时傅恒等人对他的指控不但不相信,面上还露出几分鄙夷。都落到这等地步了,还摆以前那得宠的调调,构陷嫡子宠臣,忒的没脑子没眼色!劝您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这一夜,不论是对军营而言,还是对方府而言,或是对黑石寨而言,都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