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忻走到贾宝玉跟前,前摆都碰到了贾宝玉的膝盖,肃容道:“你要真这么想,那也真没意思了,事到如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难不成我是那样的人?”

贾宝玉低下了头,徒忻却站着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视线里的衣摆没有后退的意思,贾宝玉只好抬头,站起来。距离没控制好,贾宝玉微微后仰,背上多出一双手来托住了,才免得他又跌坐了回去。但是这样的姿势,光天化日之下,贾宝玉微恼地道:“你干什么呢?”

徒忻双臂一收,颈子贴着颈子,轻轻摩挲着。“可好了,你呀我的说着,不一口一个殿下的了,听着你这么说,心里堵得慌。”贾宝玉把脸略移开半寸,扭头问他:“不叫殿下叫什么?不是一直这么称呼的么?”徒忻笑了:“味儿不对,你今儿赌气了。我从没想着压你,我生来带着这个姓儿,有什么法子?又不能不要,真要说不要了,怕要叫父皇先打死了。”贾宝玉脸上一僵,是啊,他就是处在这个境地,对谁好,也只有这个表达方式,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脖子一阵燥热,推开徒忻,低头道:“我的手艺倒练得熟了些儿,你的印鉴想好了篆什么了么?想好了,我回去好动手呢。料子呢,想用什么的?”

徒忻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贾宝玉反问:“单刻名儿?”徒忻歪头:“那要两方,一个刻名字。嗯,我还无号,那,叫清溪如何?”说着指着窗外一洼水。贾宝玉道:“清溪居士?勉强了……”

徒忻道:“既是给我的,在这儿篆不行么?我好看着。”

贾宝玉今天什么工具材料都没带,徒忻笑了:“我这儿有。”

一会儿,东西就送来了,贾宝玉无奈地发现徒忻似乎什么都准备好了,有一种跳进圈套的感觉。这下好了,贾宝玉在窗前动手,先打稿子,小太监上了茶点,徒忻在旁边书案上坐着看书,时不时掂一块儿来尝一下,贾宝玉以前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毛病,估计也是分府之后养出来的——在宫里憋坏了。别人吃,自己只能看着,还要干活,贾宝玉很悲愤。

大概是贾宝玉的眼神太实体化了,徒忻笑着掂起一块儿来走过去递到贾宝玉嘴边儿:“尝尝。”贾宝玉双手都占了,只能就他手里吃了,又就手喝了口茶,末了徒忻还笑着把他唇边的点心渣子给抹了去。指腹摩挲在唇上,带起一片温热。贾宝玉眼珠子移到一边儿,口中道:“看看,这样成么?我正着写字儿还能看,反着怕生硬。”徒忻直到把他的脖子也看出红晕来,方点头:“这样儿就好,你忙,我不吵你。”收了手到书案边一坐,倒拎了书来看。

两人一刻、一看,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贾宝玉刻好了头一个字,抬头来揉脖子,四下转动了脖子一看,忽地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捶着桌子笑了。徒忻吃咸馅儿面点的时候爱沾点儿酱,酱碟子摆在手边儿,书案上,还有另一广口浅底容器——砚台。徒忻不小心沾错了,嘴上弄了墨,难为他居然还没吃出来。

徒忻难得有老羞成愤的表情,贾宝玉好好欣赏了一阵儿,亲自取了水来给他擦脸。徒忻抓着茶盏来漱口,还恶狠狠地瞪他:“还笑呐! ”

这件事儿让贾宝玉想起来就笑,一连笑了三天,徒忻出糗的囧相,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能看到的。这日给湘云的章子篆好了,上面是众人一道商量出来的她的名号儿——枕霞旧友。

了了一桩心事,贾宝玉心里很痛快,正好这天的晚饭里有那道荷叶汤,面里掺了荷叶的清香,夏天这东西光闻着味儿都觉得消暑,只是贾母说了,不叫吃得太多。贾宝玉想了想,叫麝月取了一两银子,拿到厨下,叫又另做了一碗,装好了,遣人送到了徒忻那里。

后来徒忻说喝着确实好,也消暑。贾宝玉笑道:“我当时不图它消暑,只图它能除味儿。”被勒在怀里差点儿没喘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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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在吃完荷叶汤没多久,史湘云就被接到了叔叔家里去,临别之时又是一番伤感。彼时贾宝玉还专程往卫府又跑了两回,眼看卫若兰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得很,至少,武力值比贾宝玉要高些。园中探春黛玉等也都说湘云这回是跳出坑来了,不用在叔叔家里受苦了,一意恭喜湘云。

徒忻走到贾宝玉跟前,前摆都碰到了贾宝玉的膝盖,肃容道:“你要真这么想,那也真没意思了,事到如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难不成我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