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皇帝又有得忙了,比如,这场雨可能会缓解某地旱情,但是也要担心这雨落得不是地方或者下得太猛,有春汛工作要布置。于是皇帝召来了随行内阁人员开小会,其余没资格与会的也在一旁候着备问。皇帝忙着,随驾的人没法儿玩,各自扎堆儿去了。皇帝还想问钦天监,这场雨会下多久的来的。因为起驾前,钦天监择的日子是为了春日晴好便于打猎的,如今钦天监看走了眼,皇帝一是想问责二也是问问这场雨是不是有点儿古怪。
一般而言,皇帝出行都是要看看黄历的,不但是吉利不吉利,当然也包括了气象问题。钦天监是真的尽力了,谁叫他们又不是气象局的呢?有点误差也是允许的吧?问题是钦天监这种地方有点儿像感冒片儿,得病的时候才用得着,好好的谁理他们啊?随行的只有一个灵台郎领着个刻漏博士来了。问他们,也哆哆嗦嗦说不清楚。天有不测风云,谁能说得清楚?
皇帝只好命众人老实呆着,下雨了,围场里,四周荒野地,大家别乱跑,出了人命没人赔。发完命令,正好京中送的奏折也到了,皇帝批折子去了。大家扎堆儿八卦了起来,阴天下雨又没个小孩可以打一打,可不就八卦了起来了么。太上皇也化身一代八卦老头,召人来讲古。
皇帝忙着,太上皇就把俩小儿子弄来说话,孙子们估计都竖着耳朵打听他们皇帝老子的动静,太上皇也就不找他们了。贾宝玉非常不幸,他是兵部的,和平年代,兵部最闲,连兵部侍郎都闲得要找蚊子了——这年头不兴叫子弟兵防洪抢险——贾宝玉更闲,正好被徒忻拎过去跟老头儿唠嗑。
徒愉昨天已经被念叨一天了,今天还继续简直就是酷刑,拿牢骚当开场白。太上皇想了想道:“也不全怪钦天监,朕在位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事儿——”老人家回忆往昔荣耀,这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听得徒愉白眼一翻一翻的,要不是他十六哥在一旁压着,他早要跑了。贾宝玉心里也是一阵白眼,他跟这位退休老领导之间单按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至少有两辈的代沟。贾宝玉心里也有点可怜太上皇,皇帝是幸福的,太上皇就是幸福过了头开始杯具了,听着尊贵,实则尴尬了点儿——尤其最近越来越多的人都意识到这个国家还是皇帝当家——只好靠回忆过活。
不过太上皇说的各种趣事,贾宝玉觉得自己似乎是有印象的,嗯,小时候听老太太说过的。努力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小时候贾母讲过的故事,与太上皇各种神侃,徒愉瞪大了眼:“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你哪里知道的?”贾母按年龄来说与太上皇倒是差不多一个时代的人,贾母自寡居之后不甚活跃于外,记忆中的还是丈夫在世时的热闹事儿,那时候正是太上皇壮年之时。太上皇大喜:还有人记得从前朕年轻时的事儿呢!越发来了精神,也问贾宝玉:“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儿皇帝他们也未必记得喽~”这一唱三叹的尾音!
贾宝玉笑道:“小时候儿是在祖母跟前儿长大的,那时候淘,祖母就讲故事哄我玩,听着就记下了。陛下一说,倒想起来了。”太上皇很高兴,命摆下茶果,边吃边聊:“那时候你祖父还在呢,那一回,也是在这里,他随朕而来,也是在这屋子里与朕一起用膳的……”
徒愉真忍不住了:“父皇,昨儿您已经说了一天了,今儿又来。”徒忻横了他一眼:“没规没矩。”太上皇又心疼起小儿子来,反说徒忻:“都是你们拘的他,越发想闹。好好的把人逼成了活猴儿。”徒忻垂眼不语,贾宝玉看着这父子三人,不知怎地忽地生出些心疼来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你累死累活得不到的东西他什么都不做就能得来,做什么错事都有一堆人帮着开解,简直就是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定律的挑战。虽然贾宝玉本人也是个挑战的存在,不过他自认也认真付出过了,所以把自己归为耕耘收获这一类,至于徒忻么,他努力了,地位有了、重视有了,但是……似乎柔软的亲情却没有得到多少,他娘不常见,他爹渐渐变成个要人哄的老小孩儿。在旁人家,努力上进的孩子都是招人疼的,不幸生在帝王家的人,靠‘上进’得到的就只有物质奖励了。
怪可怜的……低眉顺目的样儿……那边儿那对父子还在闹,一个老小孩儿一个小小孩儿。
贾宝玉动手把茶盏递给徒忻,又指着桌上的点子小声道:“看着味儿不坏。”徒忻笑着靠过头去也小声在贾宝玉耳边道:“是你的口福了,父皇禅位后吃食上比原先方便得多,比大厨房做得耐吃。”说着掂起一个来,又让贾宝玉。桌上各色点心糕饼,有甜有咸,贾宝玉怕甜的腻人等会儿吃不下午饭,拣了个冒着葱花嫩绿的小薄饼咬了:“我今儿想吃这个,配着茶,对味儿,甜的易饱人。”
下雨了,皇帝又有得忙了,比如,这场雨可能会缓解某地旱情,但是也要担心这雨落得不是地方或者下得太猛,有春汛工作要布置。于是皇帝召来了随行内阁人员开小会,其余没资格与会的也在一旁候着备问。皇帝忙着,随驾的人没法儿玩,各自扎堆儿去了。皇帝还想问钦天监,这场雨会下多久的来的。因为起驾前,钦天监择的日子是为了春日晴好便于打猎的,如今钦天监看走了眼,皇帝一是想问责二也是问问这场雨是不是有点儿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