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一听贾珠正说到了自己这次回来的重点,忙问:“最后定的是谁?”贾珠叹道:“如今要么有官职在身、旁人却是围着省亲的事转,人人脱不开身,又不能放任林妹妹孤苦,正为此事发愁呢。若非与省亲的事凑在了一处,也不用拖了四天还没有决断了,林家打发来的人都要急了。”贾珠固是怜黛玉无依,然春元却是亲妹子这辈子弄不好就这么一回见面的机会了,两相权衡,还是亲妹子重要,他是不愿因黛玉而误了元春的事情的。
贾宝玉忙道:“咱们家在南边儿好歹还有熟人在,且本家在金陵者还有几房,老太太、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在金陵住过的,相熟的老人反比冒然派去不知南边底细的更妥当呢。不若下贴子相托,又有大姐姐晋封的事情在,怎么也得给咱们些面子。大哥哥有没有外放到姑苏一带的同年?我记得今年三甲里面似有一个去了正是这一带,咱们也写信相托,几处一起出力,他们互相看着,谁也不好意思不帮忙。”或者暗地里下黑手贪林家的遗产贪得太狠。把一块肥肉放到一只饿狼跟前,那里肉包子打狗,要是放到一堆饿狼跟前呢?怕是谁都不敢先下嘴吧?
贾珠看着贾宝玉,看得贾宝玉心里发毛,方道:“等会子用过晚饭,你与我一道与老太太说去,”又笑谓贾宝玉,“你长进了啊?正好,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你知道我是在都察院的,近日风声似是不太对,御史们今儿弹这个明儿弹那个,”压低了声音,“我问过老爷,老爷也不知所以然,倒是舅舅说,皇子们私底下不太安生,你仔细着了!你在翰林里消息不便,外头却在传,明年是上皇七十整寿,要加恩科,你们快要散馆了,仔细着些! ”贾宝玉心里一惊,连连点头。贾珠见弟弟应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是险些叫人拖下了水。近日都察院里隐隐不安,也有人拉着他连名弹劾的,都是平日相处得不算差的同僚,贾珠有些面不辞人,亏得邀他署名的人先是过来探口风没有拿着折子叫他立时画押,两个探口风的人一过,贾珠再傻也知道不妥了,立时躲了开去。
晚饭后,兄弟两个陪贾母说话,说到林家的事情,贾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抬眼看了一回贾宝玉,又对贾珠道:“也只得如此了。”老太太与贾珠的心情是相似的,元春与黛玉在天平的两端掂了许久,终是元春的份量重了些。兄弟两个各各写信,贾政也被贾母嘱咐给金陵族人投书,又命心腹管家与林家的家人一道南下。因是仆人赶路,没有了需要被伺候的主子爷,估摸着脚程还会快些呢。
贾宝玉得了贾珠的内幕消息,回去埋头苦读,而徒忻似乎是得了皇帝首肯,偶尔也跑过来转一转。“明年是父皇七十整寿,实是一大幸事。”之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别的深意,颇有两个通透的人开始推掉不少无关紧要的社交又复挑灯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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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旨省亲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盖房子么,催得紧些,哪怕是细致亭阁有两三个月也就得了,因有事先定好的尺寸图样,一应摆设也可以同时开工。但是园子里新移的花木为求能养得活、长得自然不像才移栽的,就要多费些事了。更可愁的是这园子里要配上小尼姑、小道姑、小戏子等,这些是要现买的——用外面的旧人怕夹进些不知根底的淘气,倒不如买了人来自家调-教用着放心也顺手。
这些还没弄好的时候,林妹妹回来了!
许是因家中事忙没有对林黛玉的事情尽到十二分的心,贾母等心中都有些愧疚。故而在园子已建出大概模样、人也买进,各项事务都令一近支亲戚领了俱分派完毕的时候,贾母便命贾琏把余下事务交与王熙凤,他动身去接黛玉。京城姑苏关山遥隔,又因园子的事耽误了近两个月,林如海五七都过了,如果贾琏真是去姑苏接人,等他到的时候林黛玉也好到京里了。贾琏所做的不过是到码头上于黛玉此番弃舟登岸的时候迎上去,沿途作一番解释而已。
林如海病
重将亡至贾府相托之人来到之前,林氏族人不是没上过门,先是林如海强拖病体支应,林如海亡后俱是黛玉一力周旋。耳闻目睹“族人”争以己子为林如海后嗣及垂涎林家产业之事,林黛玉见得多了,虽本性不移到底更明白了些世务——有些人哪怕是心里再厌恶也得想法子对付,幸而林如海不是贾政那样只是骂儿子养相公的人,见岳母处尚未遣人到来,恐幼女吃亏,抢先处理了些家务一一交付黛玉。及至贾府各处求援之人赶到,林如海才不太放心地撒手去了。经此变故,林黛玉算是与族人断了联系,唯今可依靠者无非外祖母家而已。
贾宝玉一听贾珠正说到了自己这次回来的重点,忙问:“最后定的是谁?”贾珠叹道:“如今要么有官职在身、旁人却是围着省亲的事转,人人脱不开身,又不能放任林妹妹孤苦,正为此事发愁呢。若非与省亲的事凑在了一处,也不用拖了四天还没有决断了,林家打发来的人都要急了。”贾珠固是怜黛玉无依,然春元却是亲妹子这辈子弄不好就这么一回见面的机会了,两相权衡,还是亲妹子重要,他是不愿因黛玉而误了元春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