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得了贾敬的话,一等两府闲了下来,就让尤氏往荣国府来请贾母帮着拿个主意。也由不得她不来,尤氏是贾珍的填房出身低了点儿,与邢夫人一样是个尴尬的存在。她娘家太寒碜,夫家宁国府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坏、她本人又是填房,不管从哪一头来看,身世好的、门第高的人家她都不怎么搭得上话,在给贾蓉选媳妇的事情上她就犯了难。贾蓉的媳妇还不是能够随便定的,那是冢孙妇,贾家上下都盯着看呢。

静着一堆媳妇婆子坐车往荣国府来了,才到了贾母正房,鸳鸯悄声说了贾敏丧子贾母伤心入内歇息之事,暗道来得实在太不巧正想打道回府,里头贾母已经听到动静了,尤氏只得往里走。拍拍脸,挤出点儿笑容来:“请老太太安。”

贾宝玉从贾母床上滑下来,问一句:“珍大嫂子好,”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往后头园子里走走。”贾母命琥珀陪着去。贾宝玉听着贾母说:“珍儿媳妇来了?”一面跟着琥珀往外走,门口儿正碰到鸳鸯带着丫头婆子捧着热水手巾一类进来伺候贾母洗脸起身。尤氏看到贾母脸上犹有泪痕,心里越发叫起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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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房的门,贾宝玉对琥珀道:“好姐姐,我自个儿去便罢了,花园子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讨老太太一句话,好躲会子懒,叫老爷不说我罢了,我往凤姐姐那里玩一会子就来。”正说着呢,一旁翠缕笑道:“二爷这打得好算盘呢。”荣国府上下都知道,大老爷不着调,二老爷乱着调,一个把儿子女儿扔到一边儿不管,另一个把儿子当囚犯来管。

贾宝玉扭过头来伸了一下舌头,忽想起一事来:“珍大嫂子这会子是来道恼的?我怎么看着她的打扮不像……”翠缕道:“好叫二爷知道,二爷快要有侄儿媳妇了。方才珍大奶奶来并不是知道姑太太的事儿,她是为小蓉大爷的事儿来的呢,听鸳鸯说老太太正不自在,脸色都变了。”

贾宝玉一愣:“蓉儿娶媳妇?”那岂不是秦可卿?琥珀方才在里面,也是刚听这话,对翠缕道:“主子都在屋里呢,你就嚼舌头,仔细招骂。”一面又要送贾宝玉去王熙凤那里。

到了王熙凤的院子,贾琏不在家,也不知是往哪里去了,他虽说有个同知在身,却并不理事,整日忙上忙下不知忙的什么,倒是王熙凤每日管家忙得大家都看得见。琥珀见了王熙凤,把贾宝玉推到前面:“琏二奶奶,宝二爷要寻您说话,我可把人给送到了。”王熙凤又招呼琥珀吃茶,琥珀道:“我还回老太太呢,方才珍大奶奶来了,说是要给小蓉大爷说亲,真真没挑对时候儿,我可回了。”

王熙凤听她这话一说,便不挽留,对宝玉道:“怎么想起往我这儿来了?”贾宝玉道:“我屋里正收拾呢,贾太太跟前有珍大嫂子,太太那里指不定碰到老爷……”王熙凤接口道:“正好拣你凤姐姐来闹一闹。”贾宝玉这才想起来贾敏之子夭折,王熙凤怕是要打点一应事务的:“扰着凤姐姐了,该死……”还没说话,身上早着了王熙凤一下:“如今且把那个字先隐了去罢。”又叫平儿拿果子给宝玉吃。宝玉掸眼一看,王熙凤陪嫁的丫头里竟只有平儿一个了,早先在贾珠外书房里听了一耳朵,故而知道王熙凤拿两个丫头配了小厮,众人正在打趣某人好福气,飞来艳福一类。

王熙凤往贾宝玉脸上一看,见他没什么不妥方道:“老太太可好?你吓着了不曾?”贾宝玉道:“老太太有些伤心,我倒没什么。”王熙凤一点头:“我正要去太太那里,你随我一道罢。”贾宝玉摆手道:“万一遇着了老爷,又是一顿好说。我自回老太太那里了,凤姐姐见太太去罢。”说着不等王熙凤回话,从她院子的往穿堂走去,在穿堂门边儿避了一会儿,看到王熙凤带人往王夫人那里去了,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绕过一条小巷,往后花园里去了。

此时还没有大观园,然贾府的花园也很可观了。天气尚有些冷,贾宝玉呼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甩甩脑袋,有些神清气爽。因天冷,主子们不大爱逛这园子,底下人也就趁机躲会儿懒,贾宝玉一路上倒没遇几个人,越往里走越发安静了。贾宝玉终于得了个安静的空间,蹲在假山后头拣根枯枝在泥地上划拉。

贾珍得了贾敬的话,一等两府闲了下来,就让尤氏往荣国府来请贾母帮着拿个主意。也由不得她不来,尤氏是贾珍的填房出身低了点儿,与邢夫人一样是个尴尬的存在。她娘家太寒碜,夫家宁国府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坏、她本人又是填房,不管从哪一头来看,身世好的、门第高的人家她都不怎么搭得上话,在给贾蓉选媳妇的事情上她就犯了难。贾蓉的媳妇还不是能够随便定的,那是冢孙妇,贾家上下都盯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