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对于两个儿子如此认真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不能明着表扬——摇手不令人叫贾珠兄弟,自己在大冬天的趴着窗户站了一会儿,见两人依旧用功不辍,捻须一笑,这才举步进门。随行的小厮连忙打起帘子,贾珠与贾宝玉因光线的变化都抬起了头,见是贾政进来了,放下笔,一齐上前请安。
贾政今天心情不坏,连例行训话都不是很板着脸了,很快就说到了年前年后的安排上来:“你们两个随我见见客,珠儿且定下去你岳父家的日子,也好错过了别误了事儿。宝玉就跟着我见人,不许你乱跑,若有客来,我找你不到,仔细你的脚上的筋! ”
贾宝玉悚然,这种事情贾政似乎真的办得出来哟~心情更是抑郁了,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真td难受啊!这个时代,君权大于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而君也不是闲着没事儿专盯着要臣死的,倒是父要子亡这一条,实在惊悚,尤其是摊上贾政这个爹。要是出去了不如他的意,还不得给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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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贾宝玉挺安全的。外头应酬场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谁会没事儿大过年的说别人家的孩子长相猥琐、脑袋蠢笨?就是自诩为人方正的贾政也没这么没眼色。哪怕贾宝玉长得形容猥琐,他们也能寻出夸赞的词来,就像夸一个女人,如果她漂亮你尽管夸她的美貌,如果没有美貌就夸她的才情,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你还可以夸她有气质嘛!何况贾宝玉的样子极讨喜,小小年纪已看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模子来了——虽然现在还是垂髫童子,两鬓未修。
又与诸人见礼,十分周到,也不怯场,也不吵闹。这一通夸是不用违心的,不似夸某尚书之子体态痴肥为“健硕有福之相”,或是说某侯脾性孤拐不搭理长辈的孙子为“讷于言必敏于行”。诸人夸得十分顺畅,被贾宝玉叔伯大爷的一通叫,笔墨、坠子、香串……各色东西得了一大捧。
贾政心里暗自得意。贾宝玉接了东西,乖乖站到一边,听贾政与人寒暄,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先头介绍的“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贾珠、贾宝玉称之为世伯的牛继宗,以及世叔“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 柳芳,与“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这三个人与贾政寒暄几句,又问:“老太太可安好?前两日我母亲还说请府上老太太听戏呢。我可回去回话,吩咐家里预备着戏班子了。”
贾政道:“家母近来精神健旺,老人家也爱热闹。”
牛继宗便道:“只须得问明白了,府上老太太可有旁家请戏没有?若有哪一日已定下来的,我们也好错开来,没得叫老太太为难。”
贾政道:“这却不曾听说。”
柳芳道:“嫂夫人娘家在京中,还不曾下贴子么?若与王大人家冲撞了,反倒不美了。说来王大人近来却是有些忙了,不知忙些什么?”话题就往贾政之妻舅王子腾身上扯。
而李侍郎等与贾珠论两句文章,问过贾珠是自考的功名,又问贾宝玉读过何书之后,贾宝玉道:“只开始读《四书》,余者不过看些唐诗。”李侍郎便道:“毕竟是贾公家,竟以诗书传,令姑父昔年可是探花郎,是极清贵的。”贾珠代林如海客气两句,李侍郎道:“非如此,何以简在帝心令为兰台寺大夫呢?闻说如海公今在南头,可有什么信息不曾?”这一堆人是关心林如海的。
从头到尾,贾家人就不是人家关注的重点。
默想着元春教的常识——公、侯、伯、子、男,爵分五等,公、侯、伯超品,子、正一品,男、正二品。又想一回伯父贾赦连个子爵都没混上而只是个三品将军。一门两公的贾家,其子孙在八公里是最没出息的。这个认知在贾宝玉本已郁闷的心口上又加了一块石头。而贾政犹细指捻须,一副神仙状,令贾宝玉不由分外头疼。
一旁贾珠还虚心请教科举晋身的李侍郎文章之道,李侍郎自考过八股,早不知丢开手去多少年了,只是泛泛而谈罢了,贾珠只觉李侍郎说得尚不如岳父所言为深,还道是李侍郎与他不熟,指点起来并不尽心。
贾政对于两个儿子如此认真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不能明着表扬——摇手不令人叫贾珠兄弟,自己在大冬天的趴着窗户站了一会儿,见两人依旧用功不辍,捻须一笑,这才举步进门。随行的小厮连忙打起帘子,贾珠与贾宝玉因光线的变化都抬起了头,见是贾政进来了,放下笔,一齐上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