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再言语,又等了半夜,依旧没有消息,贾母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贾敬不在城里,贾珍夫妇年轻且又是他们的母亲生育,很多事情由贾珍夫妇处置就不太相宜,贾母是这东西两府辈份最高者,总要担一点责任的。次日一整天,荣宁二府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奴才们主子面前死气沉沉、一声咳嗽都不敢有,私下里流言已经满天飞了——东府太太怕是难产了,不知道这孩子保不保得住?
到了第二天半夜,宁国府最新的一位嫡出小姐才呱呱落地,两府上下人等都松了一口气,贾母喜动颜色,赏了报信的人一串清钱,又嘱咐着不要忘了给贾敬道喜。然而贾母没高兴几天正在月子里的产妇就病得不轻,请医问药也不管用,太医换了好几个,病人的身体却一天天地坏了下去。
宁国府里空气都有些凝固,然而荣国府里要准备办喜事了——贾琏的婚期定在了九月。贾母深觉于今办了喜事,冲一下喜能把病人冲好了也未可知,更催促着要办。贾府长孙娶王家小姐,场面自是不小,王熙凤的嫁妆流水般抬进贾府,见者称奇。贾宝玉这回得以旁观了大部分过程,这嫁妆从衣料首饰到家具摆设都有,以他在贾母身边的经历,也觉得王熙凤这嫁妆委实惊人了,不少东西竟比贾府里的更精美大气。
贾宝玉很喜欢王熙凤,她成了他嫂子后的第一次见面,王熙凤一身大红,上着大红的百子袄,下着绣牡丹大红百褶裙,套着金项圈,头上那支朝阳五凤挂珠钗腾然欲飞,耳上大红宝玉的坠子泛着宝光,目如秋水,行动之间环佩轻响,再干净亮眼不过的一个人。
王熙凤并非一嫁过来就在贾母跟前高声言笑的,头一回敬茶也是规矩十足,依序见过诸长辈,从这时起她与李纨的区别就看出来了。李纨是轻声细语风吹柳絮,王熙凤说话却如玉珠落盘:“二爷与老爷前头去了,晌午方才回来,我且带平儿几个见过老太太、太太、大姑娘、大嫂子并宝玉与几位姑娘,也好认认人别冲撞了,”又叫平儿几个过来磕头,“见过了,平儿与安儿且去房里再收拾妥当了,等二爷回来,喜儿与乐儿留下与我伺候老太太罢。”
贾母笑对王夫人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也该让家里的人给她磕过头认识了主子才是。”
王夫人笑着应了。
新媳妇过门,瞧着倒真不坏,人又漂亮又爽利,长辈面前规矩也好。从贾母到贾琏,就没有不喜欢她的——除了邢夫人。邢夫人也遇到了与王夫人同样的问题——儿媳妇不归她管——王熙凤第一条就不是跟着她住,就近伺候这回事就免了,就是伺候也要先到贾母跟前立规矩,姑母王夫人又要让她熟府中环境,她还要与李纨这个嫂子、元春这个大姑子沟通感情,还要关心一下表弟贾宝玉,邢夫人要见儿媳妇竟是要预约的。邢夫人更加气闷了,为了贾琏娶亲掏了千把银子的旧帐在心里翻腾着。
要说这喜事可能真是会传染的,王熙凤进门不几日,李纨倒显出些有孕的征兆来,王夫人急忙打发人去请太医。喜脉并不难诊断,没几刻东西两府就都知道珠大奶奶有了身子,贾珠揉揉太阳穴先松了一口气,李纨红着脸也放下了心。
贾母大喜:“珠儿媳妇且不用立规矩了,吩咐厨上,尽好的、宜孕妇胎儿的给她做着吃。家里的事儿,让凤丫头多帮衬着些。”
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贾宝玉快哭了——这生下来的就是贾兰了,这孩子生下来不久就没了爹,贾珠快死了。可他拉着贾珠锻炼身体的计划却还没有开头!
然而眼下死却不是贾珠,贾敬之妻生产过后身体一直没养回来,竟在年前死了。这下年就过不成了,宁国府是贾家长房,贾敬之妻乃是冢妇,她死了,对于两府来说是件大事。当下两府过年时热闹的布置就全停了,宁国府里开始办丧事,荣国府这边儿因有贾母这个老祖宗在,并不很显素白,但也不好很热闹。幸好王熙凤已经过门了,贾琏的婚事倒没有因此耽误了。
这些统统不关贾宝玉的事儿,他只管窝在房里划拉大字、温习功课,不去前头给大人添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原本他是该跟着到灵前应付一下的,然天寒地冻,刚与元春一道坐在车上,被冷空气一激还没出荣国府他就先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串喷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可把元春与李嬷嬷等人吓坏了,想着他夏秋时节也看了一回太医,元春忙命停了车,李嬷嬷巴巴地跑到贾母跟前禀了一回,贾宝玉还没出大门就又被拎了回来,放风的计划就此夭折,只能继续窝在贾母房里。贾宝玉扳着胖指头——理由:君子六艺,可以说服贾政同意贾珠练习骑射;目标:让贾珠横扫千军是不可能的,让他能熬过传说中的大病就行了,哪怕病歪歪的也行,慢慢调养就成了!不能再等了,贾珠已经不用夜夜辛勤耕耘了,贾琏的媳妇也娶进门了,考试还要等一年。此时正是好时机!明天就行动!
贾母不再言语,又等了半夜,依旧没有消息,贾母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贾敬不在城里,贾珍夫妇年轻且又是他们的母亲生育,很多事情由贾珍夫妇处置就不太相宜,贾母是这东西两府辈份最高者,总要担一点责任的。次日一整天,荣宁二府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奴才们主子面前死气沉沉、一声咳嗽都不敢有,私下里流言已经满天飞了——东府太太怕是难产了,不知道这孩子保不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