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跟着道:“谁说不是呢?只别让人家认出来就是了……”
贾母脸上一顿,王夫人一挑眉又道:“好叫老太太知道,赵姨娘怕又有身子了。”贾母脸上淡淡的:“是么?她倒有福气了。”邢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贾宝玉见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忙双手交叠地捂住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元春小声道:“悃了?”
邢夫人借机起身,瞄了一眼时辰钟:“都这个点儿了,宝玉也是该悃了,我也该去伺候我们老爷安置了。”贾母一点头:“去吧。”邢夫人又与王夫人作别,元春起身看着她出去了,也拜别了贾母与王夫人。贾母又命李嬷嬷抱贾宝玉去安歇。
贾宝玉其实是不悃的,打个哈欠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好下台罢了。穿着红绫小袄,贾宝玉在炕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把李嬷嬷唬得一迭声念佛:“我的爷!快睡了吧,大冷的天儿小心着凉,再惊扰了老太太,底下的人又该挨骂了。”贾宝玉又一个滚儿翻进被子里,在被窝里扭股糖似的一顿揉搓,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赵姨娘又有孩子了,这td才多久啊?贾政,你也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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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的小老婆怀孩子也不是头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王夫人情绪稳定——至少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还能条理分明地吩咐准备各种年货、分派各房的月钱,又打点着给各处亲戚的东西,连外头各家的年礼也丝毫不乱。贾宝玉听着她一连串的:“妹妹在家里喜欢吃的、用的已经备下了,老太太看着还短少些什么?虽说姑爷家未必缺这些个,到底是京里的东西地道些。还有给姐儿的小玩艺儿,前儿得了一匣子珠子,难得的圆润,不如匀些儿一并送去,”又说,“镇国公府老太太生日近了,礼已备下,他们家下了贴子来请,老太太去也不去?”还有,“庄子上送来的炭今年略有盈余,后街上老太太打发人来求,我已命人送了五十斤二等的银霜炭、百斤柴炭过去。”等等等等。
贾母大多时候只是眯着眼睛听着,说到贾敏的时候她的脸色才认真些,听王夫人安排得妥当,贾母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只问了一句:“你妹妹那里,有喜讯么?”王夫人一顿,明白过来这是在问贾敏与林姑爷有无子嗣了,遂笑道:“老太太忘了?上回妹妹来信说有了身子,咱们还算过日子的,总要到年后开春二、三月才到日子的。”
贾母叹了一回:“这么几个女儿,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偏偏又……天可怜见的,总要有个哥儿我才能放心她。”王夫人肚里一算,贾敏夫妇俱是三十好几了,成亲这么些年俱是无子,心里实在不大看好这两个,嘴上仍说着:“老太太若担心,不如去佛前许个愿点个灯?”
贾母睁开了眼:“这话说得不错,咱们家常去的庙庵,也不拘哪一处,都去发个愿心吧,珠哥儿媳妇也还没喜信儿,索性一并了,”又想了一想,“我看宝玉他老子总爱吓唬他,连宝玉也算上吧,年后我自带着宝玉去清虚观。”贾母说一句,王夫人就应一句,直到贾母不再吩咐了王夫人才辞了出来,回去继续忙里忙外了。
当家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日子就在这些准备事务中渐渐流过了,元春的生日转眼将到。年前宫中赏宴,贾母等有品级的无不依品大妆,乘着车轿去宫中赴宴了,家里便交由元春、李纨二人照看。贾母等天不亮就起来打扮,满屋子都动员了起来。宝玉去年因年纪小贪睡,错过了这一出,今年略大了一点,在贾母等出门前醒了过来。贾母见宝玉醒了,笑骂了李嬷嬷一句:“说了不许惊着他,天凉,这么早起来不是招冻么?快抱回去,”又哄宝玉,“回来咱们弄好玩的,宝玉再去睡一会儿。”
贾宝玉只看着贾母头上的首饰在灯烛下闪耀,闪得眼睛疼。元春道他喜欢这些,闲来无事,便教宝玉认凤冠霞帔的等级,顺便把官服上的补子纹饰也讲给宝玉听。寓教于乐,姐弟俩一个急着吸收知道听得认真,一个见弟弟想知道也教得用心,且家中就有例子——贾政是员外郎、贾赦是将军,两者自有区别,又王夫人的诰命是从五品,邢夫人的诰命是正三品,而贾母则是正二品。妇人诰命品级有从夫、从子两种说法,这三位显然都是从夫的。
邢夫人跟着道:“谁说不是呢?只别让人家认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