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一身五彩刻丝大红绫罗褂,系着翡翠十二花神留仙裙,两弯柳叶眉高高吊起,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红唇微挑似讽似嗔。端的是九天神妃下凡尘,叫一地的下人都看住了。

平儿眼眶微红,多长时候没见奶奶这样气势如虹,明艳夺目了。

一众人气势浩浩往东府去。

绕了大半条街,到宁国府正门,旺儿媳妇一挥手,八个男人上前大开侧门,卸了门槛,三辆大马车长驱直入。吊着璎珞绦子的珠帘里,凤姐眼皮都不翻,宁府大总管赖升赶着车后头叫奶奶,被男人们七手八脚‘请’到一边。

宁国府的门子唬的顶梁骨走了真魂儿,忙叫进去通禀,可哪里有凤姐的车快。凤姐一路,男人们后头拦阻宁府下人,前头婆子们如龙似虎,见门开门,开门就卸槛。

惊得宁府守门的仆妇目瞪口呆,无一人敢拦阻。

六个小幺儿护着朱轮车,平平稳稳的,直到正院门口才停下来。

贾珍正在正院用早膳,才要躲藏,不料凤姐已扶着平儿的手进来,说:“好个大哥哥,咱们打小儿一同长大,如今倒翻脸不认,逼着隔房弟媳妇下堂了!”

话说着,并不等贾珍说话,素手往桌子锦围上一抽,汤儿汁子、饽饽酱醋倒了贾珍一身。

贾蓉方赶进来,正目睹这情形,唬的膝盖一软,哐当跪下。

贾珍自个儿都惊了,凤丫头往日再如何泼醋,也是大家子出身,从不敢弄这样泼妇行径。

旁边站着侍候的姨娘银蝶见不好,忙往里头请尤氏。尤氏出来,眼前一黑,指着凤姐说不出话来,谁家小婶子敢掀大伯子的桌子?

她王熙凤就敢。

凤姐勾起一侧唇角,冷冷一笑,指着贾蓉的鼻子骂:“丧了良心的天打雷劈的忘八羔子,你们打得好主意!怎么,气死了我,叫我带着肚里这个蹬腿了,才如你们的意。好叫把那娼妇胚子塞到我家去!你们不嫌恶心,把臭肉当香货,我们还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