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顾安宁看到了鲜衣怒马带着侍从在街上行走的杨康。
杨康看起来心不在焉,应当还在想着他这个新交的朋友。
顾安宁倍感欣慰,等待杨康甩掉身后跟着的侍从,主动过来找自己。
他需要先和杨康搞好关系,少年人的友谊来的最容易。只要能跟杨康成为朋友,告知他真实身份之后,杨康顺利接受,同意帮他“迁坟”的可能性会更高。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让杨康更了解自己。
赵谨的执念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他想回归故土,回到汴梁。可是如今的汴梁,还是他记忆中的东京吗?
汴梁早已被金人占领,即便回去,也不再是他熟悉的家。
赵谨念着的是曾经的大宋,曾经的皇帝,曾经的安定生活。那些都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除了将尸体送回故土好好安葬之外,还需要让赵谨明白这些道理。
顾安宁挥了挥手,凭空变幻出一根粗麻绳。
寻常的皇室即便是被赐死,也该是柔软坚韧的白绫,而不是粗麻绳。自从被金人带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仅仅是个普通的奴隶。
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要做大量工作的奴隶。
这样的落差放在任意一个皇室身上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辱。
赵谨亲眼看到自己的姐姐,被金人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挨完打她还要给最普通的士兵洗衣服,带着汗渍和血渍的衣服怎么都洗不干净,而且一盆盆多的令人绝望。
到了晚上,一名金人过来将她带走,第二日见到的,只有她的尸体。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他不知道父皇被带走之后,大宋变成了什么样子。父皇尚且与他们一起,还有谁能救得了他们呢?
这种日子无边无际,茫茫黑暗中看不到希望,于是赵谨自尽了。
顾安宁把绳子一扔,绳子像有意识一般套在了树枝上——正是昨日他出现时站立的位置。
他踩着石头,双手抓住绳子,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让泪水沿着眼角流出。
杨康越来越近了。
顾安宁将脑袋伸进系好的套索里,双脚离地。
与重复死亡那日不同,顾安宁的举动虽然勾起了赵谨关于死亡的记忆,那些痛苦的情绪仿佛重新回来,但是与实际感受到的并不相同。
飘荡在半空中的,是一只轻飘飘的鬼,没有人能说得清鬼到底有多重。
杨康推开门进来,“赵谨?我来了,你在吗?”
比起上一次,这回杨康熟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