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立望他一会,猛地认出是谁,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忙奔过出去拦他,“良恭!”
良恭一脸青白的疲态,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虚着眼看了一会。认出是寇立,便打了一拱,“二姑爷,真巧,我正要往府上去。”
不必说,一定是去寻妙真。寇立故意向他身后人来人往的街上望望,“你是一个人来的?大姐姐呢?”
问得良恭楞了下神,“大姑娘没到你们家来?”
寇立把眉毛眼睛都向上提起来,“谁说大姐姐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太太还时时念叨呢,说大姐姐和安家的婚事不成了,怎么不到湖州来。知道她去了常州舅老爷家,还预备这两个月要派人去接她过来的。”说着,又紧蹙了眉头,“怎么,你没跟着大姐姐?”
良恭一连奔波了数月,脑子里一时大乱,更兼炎天暑热里走了大半日的路,给太阳晒得发了昏,话还未说,人先朝前趔趄了两步。
寇立忙将其搀住,见缝插针地把他拉到街旁的一家茶馆里坐下,“你敢是中了暑,先坐着歇歇,有什么话慢慢说。”说话间,暗里向跟着那小厮丢了个眼色。
那小厮领会意思,悄然走出茶馆,一地里奔回家去告诉鹿瑛。鹿瑛在屋里听见良恭寻了来,一时放下茶就跑去寇夫人房里商议。
寇夫人先还不大当回事,眉头一皱,咂了下嘴道:“啧,这怕什么,他来就来,明白告诉他妙妙已定了人家,就要嫁给盐道的历大人做三房奶奶。他难道还敢去和历二爷争不成?一个没本事的下人,能有什么手段?”
鹿瑛却急道:“不是怕他有什么手段,是怕大姐姐见着了他悔了亲事。太太也想想看,大姐姐本来想着和良恭的事不成了才勉强应承了历二爷,如今良恭又找上门来,岂不是动摇她的心?她要是反了悔,难道咱们还绑着她上轿子?”
寇夫人扣紧了额心一想,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马上焦心忐忑起来,“那怎么好,那丫头要是犟起来,谁劝得动她?好容易才促成了这门亲,可别临到头又不成了。”
“依我看,咱们家得先把他们两个都瞒着,底下的事,还是去问问历二爷。”
两个人商议几句,寇夫人立时叫了管家来吩咐,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凡是寇家的人,都叮嘱好,倘或有人来问妙真,一律咬定不在这里,也不许给妙真听见有人来问她。
却说寇立那头,也咬定了妙真不曾往寇家来过。良恭一时目眩神晕,不得空仔细去辩他的话,只向茶馆子里要了碗抻面来吃。
寇立陪在桌上,反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起妙真这几年的事。只等他吃完面恢复了些精神,不给他多问的时机,忙又说:“我看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回头再打听大姐姐的行踪。大姐姐还能到哪里去呢,拢共就我们这几门亲,不是常州就是湖州。再不然,嘉兴本地也还有些远亲。这倒不怕,你先歇一歇,养好了神明日我们再细说。我也要先把这事告诉太太,这还了得,太太原就一直为大姐姐担着心,此刻说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还不知怎样发急。”
然后不由分说,就在街上找了家客栈,把良恭安顿在里头。良恭原要推辞,叵奈这一路实在累得很,只好暂且住在栈房内,说下等稍息一夜后,次日仍往他府上去。
寇立连连应承,忙抽身出来,跑回家去。
这厢甫归房中,鹿瑛便不安地迎身来问:“良恭呢?”
寇立早是口干舌燥,自走到罩屏内倒茶吃,“我把他先稳在了街上一家客栈里头。他是来找大姐姐的,亏得我在街上撞见了他,反问他怎么没跟着大姐姐,倒把他问得个晕头转向,一时糊弄了过去。”
鹿瑛跟着进来,围着他打转,“你方才打发小厮来告诉,吓得我赶忙去和太太商议。已吩咐了阖家上下,不许告诉大姐姐,倘或有人来问,也不许说走了嘴大姐姐是在咱们家。”
寇立转过来点头,“就得这么说。不过我看良恭那小子不是轻易好蒙骗的,咱们还得另编圆了话应付他。”
鹿瑛见他一额汗,摸出帕子替他揩了几下,“就怕他不信。我看,你还是赶着先去告诉历二爷一声,他手眼通天,叫他想个法子把良恭打发走。”
“这倒是,我这会就去。”
言讫,寇立稍喘了口气,仍旧出门往传星那头去。鹿瑛独在屋里焦心,就怕忽然间落得个鸡飞蛋打。本来为做成了这门亲事,近日寇老爷高兴,狠夸了寇立几句,听那意思,仿佛是要叫他往织造坊里去管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