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道:“拢共也没有几口箱子,一辆车也放得下。”
邱纶笑着走过来,“谁和这些东西挤在一起?磕磕绊绊的,也不好坐人。”
妙真气他总是这样不必要地开销,待要说两句,不想良恭却笑着来赞同他,“三爷说得是,这些东西和人都在一辆车上,路上又颠簸,总是跌来撞去的,没准就碰到人。我还是再去雇一辆车,咱们也不差这两个钱,不好做那副穷酸相。”
邱纶哼哼笑着,“你这话我爱听,省这几个钱又不能发财,我最不喜欢抠抠搜搜的小气样子,叫人家看了笑话。”
妙真听他两个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她一样,就默然不语了,随邱纶去安排。
隔日就雇了两辆马车,前一辆马车内坐着邱纶与妙真,车外是车夫与良恭。后一辆装些行礼,花信也在上头坐着,外头则是车夫和严癞头。
晨曦红红地照在车帘子上,映着外头的人影,那颗光秃秃的脑袋摇来晃去,简直晃得人烦闷。花信这一刻真是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邱纶与妙真的婚事恐怕难成了,她的前程也不可避免的受了牵连,难道就只有眼前这个人选?
想想真是不甘,情愿把渺茫一点希望仍寄托在邱纶身上。就算他与妙真婚姻不成,总还是很要好的一对。即便将来另有位“邱三奶奶”,邱纶也是丢不开妙真的,不论是二房还是外室,总要给妙真一个位置。那么她做丫头的,未来也还是有一份机会。就是眼下,邱纶也是一个很大方的主子,如何都是不亏。
如此一盘算,花信果然尽心竭力服侍起邱纶来。不似往前,尽心虽尽心,也是拿他当客。如今待他已与妙真无二,都当做自己的主子。
这一程还算安稳,妙真没发病,只是到无锡转行河道时遇上往常州去的那条水路夏汛涨潮,许多船只都不敢走。一行平白在无锡耽搁了个把月的光景,这一月便借住在邱纶一位朋友府上。
他那朋友叫华子鸣,同邱纶一般年纪,十分好客。妙真起初不想去人家府上叨扰,不好意思,怕人家长辈问起她和邱纶的关系。架不住这华子鸣说家中长辈这一阵子都到外乡访亲戚去了,并不在家,这才肯借住过去。
自住到这华家起,妙真便日日打听着退潮的消息。邱纶却不甚挂心,好容易与旧友相会,偏这位旧友又与他一样的性情,又是家中无人,自然是日日檀板金尊为乐。
妙真因空隙里,想起那年上常州时在那韦家寄居过一段,受了人家的照拂款待,便要打点些礼物去拜见人家老太太。
和邱纶说起,邱纶道:“这个好办,到街上买些东西,叫华家的车马送你去就是了。”
“我明日一去,少不了下晌才回,你如何消遣呢?”
“我和华子鸣出去会朋友的局,这无锡我虽路过两回,却从未好好玩过,有了几个新交,还会寂寞么?”
当下辰时过半,华家的下人送了早饭来,花信在那里摆饭,妙真叫他过去吃,他却歪在榻上颓懒地打着哈欠,“我不吃了,我在这里眯一会,昨晚三更天才睡。”
妙真因问:“你忙什么三更天才得睡?”
“我近三更天才回来,你没听见我那屋门响么?”
这么晚才回,恐怕是在外头胡混,妙真隔着炕桌瞥他,“你做什么去了?”
邱纶睁开眼睇见她怀疑的神色,就笑起来,“你怕我在外和女人胡混么?你放心,哪个女人能及你?是华子鸣引荐了几个朋友给我认识,里头有位姓周的,他在他府上摆了一席,请了一班杂戏,特地请我们。大家就在他府上吃酒,玩到了二更过半才散。我发誓,席上除了唱戏的,还有他的姬妾外,再没别的女人,不信你去问华子鸣。”
妙真哼了一声,“我才懒得去问。”
对他这一点,她倒是放心的,只是不高兴他左也是玩,右也是玩。
她自走去和花信吃早饭,刚端起碗来,邱纶又起身向墙根底下那箱笼里翻银子,“人家昨日请客,今日又轮到一个姓陈的,明日是那姓金的,后日怎么也当轮到我还席了。只是我在此地不熟,不晓得哪家的酒好,哪个班子的戏好,要拿些钱请华子鸣帮我张罗。”
自妙真说了几回要节俭后,他为表诚心,将银子交给妙真存放。妙真推脱了几回,他死活要给,她只好依从了,把那银袋子放在一口箱笼里。因自己还有十几两使用,也从未去翻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