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推开了窗,但是他和那个人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止是一面玻璃,还有连接着窗户的墙壁以及一段仿佛可望不可及的距离。
他的视线向上移动,落在了那片如流动的鲜血一般的余晖上。
他有点分不清究竟是隔着玻璃去看那个人更好还是打碎玻璃后看更好,但是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碎玻璃划伤的危险感却反而让他感觉更加安全。
因为没有认清内心,因为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才更能坚定地去完成每一项任务,所以才能更加果断地去向那个人索取。
他们本该进行利益交换,但是至今他仍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半晌,他将繁杂的思绪扯断抛开,无奈地笑笑。
再次将目光放回那架秋千时,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绿眸。
一阵强风吹过,隔着满地的枫叶,唇语并非他的长处,但他还是读懂了那句无声之词
*
雨宫清砚无所事事地坐在秋千上,将目光从天边收回,他隔着半个院子去看站在窗边那个人,并没如愿对上一抹熟悉的蓝色。
那个人在看落日,他不觉得那种虚假的色彩有什么值得让那个人如此出神的。
比起虚假的落日余晖,他更想看那抹蓝色,他不需要苏格兰与他持有相同的想法,但是在他离开之前,他需要苏格兰如他所想地去这么做。
他在飘舞的枫叶中,向那个终于把目光从别处收回的人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看我】
第93章 神隐(九)
北斋在电话里说第二天就会到,但是实际上,当天夜里隔壁的小院就传出了动静。
躺在身侧的那人没动,于是诸伏景光就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本就浅眠,惊醒后很难重新入睡,闭着眼睛躺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一片黑暗,但是想要适应这种黑暗对他来说并不难,他看着那张与自己相隔不过一掌距离的面庞,直到眼睛传来干涩感,他才堪堪回过神,眨了眨眼。
无意识地追寻那抹深绿色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他渴望的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注视,而是对视。
他想起日落时分那个人的无声的话看我。
雨宫清砚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无论是个性、爱好、立场、行事风格还是更多方方面面,他们身上几乎找不出共同点。
那个人仿佛永远没有任何顾虑和犹豫,想做什么就要去做,想要什么就要去拿,即使是抢也要抢到手。
这是他难以认同的观念,但相处的时间越久,或许是被那种自由恣意所感染,在某些瞬间,也曾生出觉得放手去做一次也并没有那么难的错觉。
为什么我不能去留住他?
我真的留不下这个人吗?
但是他的谨慎和周全又会让他在此基础上生出更多重的想法:留下了又会如何?留下了又会发生什么?
苏格兰只是一个假身份,是在诸伏景光的基础上捏造出来的,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侥幸还活着,那雨宫清砚又该如何处理?即使再退一步,哪怕雨宫清砚真的愿意彻底站在他的阵营,哪怕未来他为雨宫清砚争取到公安协助人的身份,那个人就真的愿意为他甘愿收敛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我的确说了让你看我。”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诸伏景光骤然回神。
视线中的那个人仍旧闭着眼睛,淡淡道:“但我没说让你晚上不睡觉也要看吧。”
诸伏景光停顿了许久,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直到几分钟后都没想出自己究竟是想说些什么,于是最终只是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