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随着事情逐渐发展成不可控的模样,他开始意识到,最糟糕的其实是,他可以不在乎苏格兰威士忌在麦芽威士忌眼中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诸伏景光开始在意雨宫清砚眼中自己可以类比成什么。
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威士忌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又是同一个人,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所以长期通过收敛一部分特质,让自己从诸伏景光变成苏格兰威士忌。
这是很难界定清楚的一个问题,他以为自己能把两个身份划分得很清晰,所以在这格外寂平静的三个月里,他反而愈发能分清其中的差别。
毫无疑问,当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景光两个身份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那才是最糟糕的状况的伊始。
更糟的是,他只能抑制,而无法终止这种模糊的扩散。
这件事情他意识到得太迟了。
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景光的同一个行为都可以用不同的理由做解释,所以他直到见不到那个人的三个月里才迟钝地意识到这种不同的统一。
苏格兰威士忌会注视雨宫清砚,因为难以移开视线;诸伏景光也会注视雨宫清砚,因为要观察那个人的动向,因为不能让那个人察觉出破绽。
苏格兰威士忌不想让雨宫清砚死,因为说不清的情愫;诸伏景光也不想让雨宫清砚死,因为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是他精心筹谋来的。
那一天,他坐在咖啡厅里,与前来接头的线人对上暗号,以一本其实没看过的侦探小说作为契机开启话题,将情报传达过去。
他现在无法保证有关活捉麦芽威士忌的提议究竟是因为那个人真的是个重要角色还是因为他不想那个人真的死在一场围剿中,因为这两种可能性所呈现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长时间盯着一点,他的眼睛有些干涩,他敛眸,仍旧静静地感受着那个人所携带的温度。
雨宫清砚能感受到拥抱着的那个人微微动了动,将头埋在了他的颈侧,发丝扎在皮肤上,有些痒。
他抬了抬下巴,但是没有躲开。
这个拥抱在这个动作之后慢了许多拍地被加深,原本只是虚虚地搭在背后的手臂逐渐收紧,有点让他喘不上气。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那毕竟是苏格兰威士忌。
苏格兰威士忌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谨慎到迟迟不肯做下决断,但是那个人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雨宫清砚知道那个人只是在斟酌利弊,想选出一个最优解。
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太迟收紧手臂,那他或许已经结束了这个拥抱。
只不过他对这个人的耐心随着时间愈发增多,所以愿意停下片刻等等。
这三个月的时间,是0660号任务的任期时限,也是等待着再次见到那抹蓝色的时间。
三个月前,他愿意等待烟花绽放又泯灭的三秒钟,现在,他愿意等待更久。
他过去听说,如果真的倾注了心血,那么创作者会爱上笔下的角色,漫画家不爱苏格兰威士忌,但是他不介意去爱。
苏格兰威士忌不是属于漫画家的苏格兰威士忌,而是属于他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能感受到逐渐上移又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的手,雨宫清砚并不反感这种动作,所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头发开始越来越长,或许每天生长的长度肉眼难以观察到,但是只要积累足够的时间,总能看出差别。
0700号任务后,他逐渐回到他最原本的模样。
他想起苏格兰威士忌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藏在床头柜抽屉隔层里的照片有许多,但是那个人把他最早被拍下的那张照片放进了钱包。
诸伏景光的手指无意识地逐渐收紧,又在指尖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时下意识地松开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的头发长了不少,我帮你扎起来吧。”
那个人同意了。
诸伏景光没有在这间安全屋里找到发绳,但是看到了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耳机。
于是他扯断了耳机线,把那头略长的浅灰色的发丝绑了起来。
他想用一些东西绑住那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长的那截头发,也想用一些其他的东西绑住那个人。
手铐或许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