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点点头,低头看着那张空白的纸,若有所思。

这种坐在一个矮矮的茶几旁随意涂画的画面会让他幻视起孩童团团围坐在一起涂鸦的场景,很多年前,他也的确曾是围坐在一起涂鸦的孩童之一。

那都是已经落灰的记忆了。

麦芽威士忌下笔不假思索,似乎早就确认了想画的东西,诸伏景光握着笔,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没有移动。

画我想画的,我想画的是什么?

他又想,那个人想画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摆在茶几正中央的那两盆花,落在了那双专注的眸子上,迟迟未动的笔尖终于在洁白的纸面上滑动起来。

“你喜欢画画吗?”他一边画着一边问。

放在几个月之前,任他如何想象都想不出自己有朝一日会和麦芽威士忌围坐在一起画画,但实际上,这种难以置信的想法已经出现过数次,甚至已经开始让他开始觉得习以为常。

麦芽威士忌似乎渗透进了他的生活,诸伏景光起初称之为无法拒绝,后来改而称之为习惯。

那人画的很专注,一边画着一边淡淡道:“不喜欢,不讨厌。”

“这样啊……”

“不过最近觉得还算有趣。”

诸伏景光笑起来,“我也觉得,很久没机会像这样画画了,比想象中有趣。”

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一停,下一秒,他对上了一双深绿色的眸子。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不变,而在那轻飘飘的一瞥过后,客厅里的画面再度归于原状。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率先放下了笔。

那人不知道在画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画的很认真。

麦芽威士忌似乎对待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组织里很多人也是这样评价他的,但是诸伏景光却觉得麦芽威士忌做事其实相当专注,专注到会忽略周遭的一切人和事物,专注到只看得到他的目标,某种意义上,其实他很欣赏这种心无旁骛。

这种专注难免会给其他人带来烦恼,但诸伏景光也必须承认,在某些限定的时刻,其实他是隐隐期待麦芽威士忌的不按常理出牌的。

麦芽威士忌会做很多这个年龄段的人不会做的事情,年龄和身份并不能限制麦芽威士忌,所以在游戏之名下跟着那人做一些他原本不会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时,也会在某一瞬觉得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勉强松了松。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与一抹深绿对视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竟然看着那人出神了。

“啊……”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挺直脊背,主动说道:“你也画完了吗?”

那人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莫名松了口气。

麦芽威士忌探身把摆在他面前的画纸拿走,又换了个姿势,仍旧坐在地板上,但是后背已经靠在了沙发上。

坐在茶几另一侧的人将画纸翻过来面向他,问道:“这是什么?”

“眼睛。”诸伏景光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两分:“……你的。”

诸伏景光以为接下来迎来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画这个,但实际上,那人只是看着那幅画,不再开口。

他隔着两盆蓝色矢车菊观察起对方的表情,那种从今天见到麦芽威士忌开始就生出的不对劲的感觉再度攀升。

“我重新画一幅吧。”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麦芽威士忌看那幅画的眼神让他想起了经常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审视的、打量的,不知想从中看出什么,不肯多言,却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诸伏景光觉得麦芽威士忌并不喜欢他的那幅画,即使他画的是麦芽威士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