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水汽从熬药的紫砂小药炉蒸腾出来,略微朦胧了贺凤影的面部弧线,却无法温暖他冷寒的眼眸。
他仍是那副足令李桐枝倾心恋慕的芝兰玉树容颜, 可现在半垂下长睫, 眉宇间揉入厌烦和不耐, 神态便与平日截然不同, 只叫她觉得陌生。
贺凤影冷声质问道:“你害得闻溪落水染风寒,现在又来干什么, 恶毒地想要看笑话吗?”
是上次噩梦的延续。
李桐枝下意识想要否认他的话, 或许还要顺便问一问落水的顾闻溪现在是什么状况,亲自道歉来消减自己的负罪感。
可她做不到。
她又成了自己身体里的旁观者,无理取闹地直接把药炉打翻了, 喝令贺凤影不许为顾闻溪熬药,要求他从此只能看自己一个人。
深褐色的药汁溅到贺凤影衣袍下摆, 染出一小块污迹,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材通常都是给予她安全感,此刻却如乌云压城般逼得她无法呼吸。
他大步上前, 扼住她的手腕, 不留给她逃避的空间, 问:“你凭什么命令我?九公主, 九殿下,你一个无父皇宠爱, 无母妃照拂, 无血亲支持的异族女,连脑袋都不算聪明, 真以为能对我耍皇室贵胄的威风?”
骨骼都被勒紧的疼痛感逼出李桐枝生理性的泪水,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大概被他大力留下青紫。
然而她更难以置信的是他说出的话。
李桐枝心知自己不该推人到水里, 不该打翻药炉,可他说的话太重了。
即便她时常会听到宫人们议论她的身世,说她在皇嗣中毫无疑问是排在最末的,也无法接受贺凤影用嫌恶的语气居高临下说出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