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你疯了!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一听“疯”这个字眼,果真上当,愤怒地上前抓住孙悟空的领子,口中念念不停。

“我疯了?!究竟是谁疯了?”

“唐僧,你分明最看重我,却不敢跟佛提将我留下,你分明想要见她,却口口声声说你对凡间没有一点留恋,劝她去投胎。论疯,你才是最疯的那个。你活的不累吗?你想要的离你而去,你不想要的日日相伴。你每天就这样折磨自己,催眠自己,日复一日,你当的劳什子佛!你劝人清净,你清净吗?你放下了吗?”

“你分明知道,她要是去投胎,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记得你。你救我,让我在凡间守着她,我信守承诺,我尊你为师,可你呢?你看着我当这个妖怪,看着我被孙悟空打瞎了眼睛,成了这样一个人厌鬼憎的怪物,你为什么不替我去求如来,为什么不肯替我去求一双眼睛?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唐僧?!”

孙悟空怔在原地。

“我没疯。是你疯了。唐僧。你是个骗子。你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你最爱的人,是个在凡间见不光的厉鬼,你真正认可的徒弟,是个人人喊打的妖怪。你是西天尊贵的佛。你把这些都藏起来,你当我们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唐僧,你骗得了如来,你骗得了西天,你骗得了凡间你成千上万的信徒,可你骗得过自己吗?你连孙悟空都不如!”

“他敢大闹天宫,他敢去地府勾掉花果山所有生灵的生死簿,他敢临到封佛大典,跟如来亲口说不愿做佛。你呢?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你一路上披着的袈裟,就像一块遮羞的布,你讨厌孙悟空,他能那样畅快地做自己,他敢黑白分明掌生杀大权,你不敢。你连恨他都不敢光明正大。”

“你说你是佛,我问你,你跟我有什么不同?”

孙悟空脊梁蓦然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寒意,一点点,一寸寸,不留丝毫空余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开口,声音沙哑至极:“你疯了……六耳猕猴,你疯了。”

“唐僧,呵呵,”六耳猕猴低头直笑,“你还是一如从前。你且骗自己吧。你若不是为了消心中魔障,何至于西天取经回来,整日整日的闭关?”

“你明明知道那些强盗该杀,你明明知道有些凡人根本不值得救,可你还要去拦孙悟空。你守着你的戒律清规,你的无上慈悲,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唐僧,你做佛一点也不自在,你讨厌西天。你跟我是一样的。孙悟空,就是你的反面,你看着他,肆意妄为,他能做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他粉身碎骨,他跌落尘埃,可佛祖还愿意救他。”

“可你呢?你不过是在听经时打了瞌睡,就被逐下凡间。”

“你甚至不敢解释。”

六耳猕猴转过脸,对着小虞,小虞被他的窟窿眼一看,吓得后退两步。

“你跑什么?你日日夜夜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你认不出来吗?你在皇宫之中,不就是为了等他吗?你生前生后长跪佛前,你为他哭瞎了眼,他从西天跑来人间,瞒着如来插手人间因果。叛军攻入长安,你被宫里的侍卫带走,你奔波流离,你等着河山收复,等着你父兄接你回家。你什么都没等到。他们比你死得更早。你生于富贵,长于宫闱,却死得不干不净,不清不白,穷困至极,贫贱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