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老爷一声,就说我住下了。”
小厮领命而去,没顿饭工夫。回来说:“老爷说了,少爷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这一包是衣裳,这一盒是吃食,都是给……”
小少爷才要去接。小厮赔着笑说道:“都是给先生的。”
小少爷:“……”
“就没有什么东西给我么?”
小厮垂手道:“老爷留了话给您。”
“什么话?”
“叫你听话。”
“……”
两人傍晚吃饭时,南壑殊道:“其实白天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这一向虽赚了些钱,但其实远远不够买下这座园子。”一面说一面抹掉了小少爷嘴角的米粒儿,“只不过这园子里发生过一起命案,到了夜里就常常闹鬼,所以它原先的主人就低价卖给了我。”
“……”小少爷睁圆了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一早不说?我要回家。”
“你忘了那一顿板子了?老爷让你听话。我让你走,你才能走,知道么?”
小少爷眼泪汪汪,“那你让我走么?”
“不让。”
“你和我有仇吗难道……”
小少爷眼泪拌饭,到了晚间不停打嗝。南壑殊来拉他的手,被狠狠甩开。神奇的是,被南壑殊碰了一碰手,立刻就不打嗝了。
夜里要睡觉时,小少爷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在南壑殊的寝房打了个地铺。准备艰难困苦地对付一宿。谁知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床铺上躺着。
枕上香香的,铺盖也香香的。这味道好熟悉,就像很小的时候闻到过的,让他莫名安心。
屋里没人,桌上却置着糕点。晶莹雪白的模样直勾肚里的馋虫。
小少爷将糕点一顿消灭,优哉游哉来到院子里闲逛。这日天气正好,大太阳底下一片绿油油的浓荫,一小群细脚蜂子在树荫底下嗡嗡地飞着,时不时飘来一阵清香。
小少爷掇了张雕花黄杨木椅,惬意地晒着太阳,心里想这个师傅么也不坏,虽然缺德一些,促狭一些,好歹不像之前的那些师傅逼着他读书了。
小少爷顺着石板桥慢慢散步到池心岛,这水池中的水是从后山上引下来的,池水清冽明净,却没有养金鱼之类,只放了一些尺余长的青鲢,有几分朴拙和禅意。水面上涟漪荡漾,波光粼粼,清人眼目。
小少爷盯着池水中的青鲢,半晌,头脑中感受到一片澄澈宁静,竟是从未有过的。仿佛意识沉入一片海水之中,那样广阔,豁朗。小少爷心里蓦有所感,想起自己早应去寺里还愿的,怎的耽搁到现在?像是南壑殊有意不肯他出门。
连日来闲居无聊,恰今日风清气朗,便有意出外闲步。小少爷信步游来,竟偶至一座庙宇,却不似往日自己常来敬香的那种,反倒油漆剥落,旧得不堪。门前有额,题的字已不大认得清了,门旁一副旧破的对联,倒隐约看出些字迹,上书:“善恶昭彰应有报,乾坤朗朗无藏私。”
这也不是奇特文章,只是这庙宇颓败至此,大约是个荒废的。小少爷“吱呀”一声推开门扉。冷不防看见个人,倒吓得后退几步。
只见这人系僧人的形象,耳大垂肩,面阔似门。见他来了,倒像故友重逢一般,对他笑道:“待你多时了。”
小少爷问他:“你是谁?怎么认得我,又说在这里等我?”
那僧人道:“贫僧等的正是有缘之人。你既入我门来,自当禀教迦持。”
“有缘?我们又有什么缘了?我要回家,不听你胡说八道。”说毕转身就走。寺门却“嘭”一声闭合,任怎么拉拽都打不开。小少爷登时慌了手脚。
“你已是我座下徒弟,现下又往何处去?”
“谁是你徒弟啦,你这野僧好癫的……”
那僧人起身,倏地换了一副样貌。只见他形容典雅,体段峥嵘,赫然竟是南壑殊的模样。
小少爷松一口气道:“你这厮唬了我顿好的,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吓我。快跟我回家去。”说着便上手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