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木惜迟噌地坐起,忙得脱换了中衣,又将被褥都收拾了,这才来开门。其间,南壑殊都在门外静静等待。

南壑殊见他气色苍白,关切道:“绾儿,近来你持剑虚浮无力,面色也不好。可是身子有何不适?”说着便要伸手过来。

木惜迟忙得躲开,不欲令南壑殊挨身。

原来这些天他心中已有一番思索:我固然敬爱师父,即便自己舍了性命也是无妨的,可我的爱,之于师父却是无尽深渊,反倒害了他。师父固然疼我,可他哪里知道我对他的心思。那些人不该去骂师父,该来骂我。师父对我只有师徒之恩,并无别情,然我对师父又岂止如此。虽眷恋极深,却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师父前途困厄,皆由我起。

南壑殊见他心神恍惚,却隐忍痛苦的模样,不由分说强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绾儿,花影说你近来不肯吃东西。究竟是心里不痛快,还是身上不爽?有什么事不能同师父说呢。”

木惜迟只得道:“我……不过是做梦了。”

南壑殊立刻紧张道:“什么噩梦?”

木惜迟道:“不是噩梦,是……是梦见师父了。”

南壑殊这才轻抒一口气,笑问道:“那么绾儿梦中,师父在做什么呢?”

“师父在做……”说到这里,木惜迟猛地咽住,登时心神俱乱。心一横,退后两步,噗通跪在地上。

南壑殊忙上前挽扶,木惜迟却一头磕在地上道:“徒儿有罪。”

南壑殊以手抚木惜迟肩头,“绾儿,你这是何故?”

木惜迟:“那些人的嘴虽然可恶,可徒儿却更加有罪,徒儿对师父的心思并不清白,徒儿对师父有非分之想……”

南壑殊面上一顿,收手拢回袖中。

木惜迟接着道:“每日每夜,徒儿的心都作烧作痛。徒儿言行不端,玷辱了师父美名。徒儿该死,可徒儿却停不了对师父的肖想。徒儿该离了师父,从此不再连累师父。可徒儿与师父结有永书之契,徒儿离开,就是违契。当初发过誓的,一旦违契,便天地诛戮。”

木惜迟说毕,自腰间拔出南壑殊所赐的软剑,直往项上抹去。

南壑殊原是怔怔的,忽见此状,忙挥掌格开软剑,“这是做什么!”

木惜迟含泪道:“徒儿不敢带累师父,今日便自绝性命,以完此誓!”

南壑殊:“胡闹!”

木惜迟仰头看着南壑殊,见他弯腰俯就自己,面上又是心急又是担忧。

温柔,包容,分明有情。

木惜迟心内一动,未暇思索,只由本心,竟起身在南壑殊左颊亲了一下。

完后自己也吓愣了,不敢再看南壑殊,慌得跑回屋里。

南壑殊跟着也要进去,木惜迟在内抵住门,说道:“师父还要去剑室当值,绾儿就不送师父了。”

花影才从耳房里整顿了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就站住脚。

南壑殊向门内道:“你如今这样,我还去什么地方。”说着又扣门道,“绾儿,快开门。”

木惜迟闷声道:“绾儿没脸见师父。”

灵透如花影,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嗤”的一笑,走上前对南壑殊道:“主上且放心去当值,此时不便再说什么。小木头有属下看着,回来少一根头发,主上把属下捆了,丢到寒潭之中如何。”

说着唤来苔痕,嘱咐他道:“好生跟着主上去剑室,机灵些儿。”

南壑殊两道剑眉深深紧锁,背着手站了会儿,见木惜迟仍是不开门。半晌,只得对花影点点头,转身去了。

这里花影敲敲门,向里说道:“主上已走了,是自己开门,还是我破门进去。你看着办罢。我可不如主上对你那么好耐性儿。”

说毕,只听屋内窸窣几声,房门便向里开了。木惜迟走回桌边坐下,像只鹌鹑似的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