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惜迟坐着稳了稳心神,将手里的兜兜递与苏哲,道:“好兄弟,多谢你,替我将它埋了去罢。”
那边苏哲已给唬怔了。面色如死地瞅着木惜迟,并不去接。
木惜迟再又往跟前递了递。觉得有些费力了,便心下糊涂,扭头一看,嘟囔道:“好不好的,谁的手又裹在兜兜里头。”
再看过去,这手竟好好的连在南壑殊肩上。
木惜迟一瞬间唬得清明了,将心彻底冷透。原来这哪里是什么兜兜,分明是南壑殊的一只袖子。瞬间脑袋里全是南壑殊广袖翩翩,玉树临风的英姿。而今一低头看这袖子……
呜呼哀哉!南壑殊这身衣服今日惨遭大劫矣!
横想竖想,都难逃一个死字。无奈黄着脸期期艾艾把南壑殊一瞅,只见他光洁的额角迸出几道青筋。木惜迟登时嘴唇哆嗦了几下,嘎的晕了过去。
檀香袅袅,燕雀啁啾。屡屡朝阳透过窗纸照进屋内。木惜迟便在这一片暖阳里醒转过来。他徐徐睁开眼,环视四周。原来自己已身在兆思居。
缓缓起身来,纳了半日闷儿,方渐渐忆起前事。他们如何在凡间乱闯,他如何可耻地吹捧南壑殊,乃至将腹中的污物吐进了南壑殊袖子里,随后不省人事……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南壑殊那样一个洁净人,让他遭遇这等事,属实太过残忍了些。木惜迟难以想象那以后的事,他忽然庆幸自己晕倒得恰逢其时。否则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正自胡思乱想,苏哲从外面跑进来道:“木头,你又躲懒了。怎的不去上课。”
木惜迟问着他道:“几时了?”
苏哲道:“巳时已过,晨课都结束了。”
木惜迟哑着声气道:“罢了,我与那晨课无缘。”
呆了呆,又问苏哲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苏哲翻了翻眼睛道:“当时你吐得七荤八素,你自己脖子一梗撅过去了,倒把我忙得无可不可。又是代你向二公子赔罪,又是替你收拾。又怕你被噎住了,又给你捶……”
木惜迟听得不耐烦,忙截住他话头,问道:“二公子怎样了?他身上弄脏了,没有当场精元炸裂而死罢?”
苏哲摇摇头道:“那倒没有。真真二公子见过世面。当时就脱去那袍子,抱着你给你渡真气。他只管渡,你只管不醒。后来无法,叫飞电一路将你驮了回来。木头,老实说,你那时装的罢?”
木惜迟叹口气道:“实在冤枉。但凡有一丁点儿意识,我已给他磕了几百个头赔罪了。”低头叹了半日,想起一件正经事来,脸色变了几变,紧张严肃地道:“那条小黑蛇也被二公子带回来了罢?是收在屋里做侍女,还是……嗳!这小蛇十分不知检点,迟早害了他名声!二公子固然不至轻易被女 色所惑,只是这蛇妖天生天养一副奇态异质,难保二公子耽于新鲜,多亲近些。一来二去,若不幸果真被迷惑……苏哲哲,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同我去死谏!咱们纵然豁出性命去,也要保全二公子的清名!”
苏哲听了这半日,闹得一头雾水,方领会出这“小黑蛇”、“蛇妖”指的是小白。便皱眉说道:“这小白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你总和人家过不去。明明是个好妹子,到了你嘴里,变成洪水猛兽一般。她是蛇精,又不是狐狸精,不会勾引男子的。你看她们祖师奶奶白素贞的口碑一向很好。”
木惜迟瞪眼道:“我看未必。那白素贞报恩便报恩罢。送黄金万两也好,许前程锦绣也罢。为什么定要设计嫁给许仙?不是耍流氓又是什么!何况那黑蛇还说过这样的话。她曾说:‘我这辈子才不学白娘娘。我也常教育小的们,不可以步白娘娘的后尘。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全是鬼话!我就是要及时行乐。’你倒评评,正经女子谁能说出这话!”
苏哲木着脸道:“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同她讲话?”
木惜迟嗐声道:“当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啦!”
苏哲:“你将小白当敌人啊?”
木惜迟正要说“不然哩”,话到嘴边连忙刹住,转而笑道:“好你个苏哲哲,学精了啊,险些被你绕进去。”
苏哲一脸懵:“进哪里去?”
木惜迟不禁疑惑,这家伙时而像个情圣,时而又似个憨憨。莫非他看的那些人间情爱话本也是这样忽进忽出的路数?
“闲话不提,你速速同我去东华宫死谏。”
苏哲苦闷道:“不要了罢。再过不久,不言堂就要开饭了。”
木惜迟道:“还得一个时辰呐,这几百年怎么没饿死你!”说着,扥着苏哲便出了兆思居,一径拉拉扯扯来到东华宫。
才一迈过门槛,见飞电哭丧着脸,跪在庭院中。木惜迟忙一溜小跑过去,挽着他手臂拉他起来。
飞电阻止道:“木公子,主人惩治,飞电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