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将地府中所发生之事删繁就简地说了。听得刘伯啧啧称奇。
“原来,木公子你就是那个差点把人醉死在温柔乡里的……的……的人才!不过,说来也怪,竟然是老二,我只当是老大哩!就老二那性子,铁石心肠的,花影在他身边服侍了五百余年,他看都不看一眼。这回怎生恁的痴情!”
木惜迟摇头不语,他是真的有点儿心疼南壑殊了。
“我说,木公子呵,方才你随众弟子谒见他父子三人时,有没有被认出来哇?”
木惜迟蓦地想起南壑殊冰冰凉凉的眼神,心里一个激灵:“所以我才问你啊,他南家老二眼力好不好啊?也说不准他根本瞧不见我。”
刘伯道:“和您这么说罢,人间吕布,天上后羿,当间儿一个南水济。那是箭无虚发,穿杨百步。你道他瞎不瞎!噢这个‘水济’是南家老二的表字。无念境虽在万丈山巅之上,但终究与人间同气相连,学了凡人取表字的习气。”
木惜迟喉头一个打颤儿,脸白了白。半晌又想到另一件事。“刘伯,你说那个花影,他就是和南家老大下凡历劫,被祸祸得不轻的那位?你又说他在南壑殊身边服侍,难不成这个花影同时心属两人?况他既是侍从,这侍从这么厉害,也能历劫飞升不成?”
刘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脸,显然接下来要说的又是惊天大秘密。果然他喟叹一声,道:“这个花影小公子呵。他来头可不小,那是九重天上的人,身份甚是高贵。”
木惜迟惊道:“他是天仙啊!”
刘伯点点头,“花影仙子的祖上司掌人间气运。因此,终有一日,花影仙子也是要接掌此任,成为一方神祇的。之所以他纡尊降贵地在无念境随侍南家老二左右,纯粹因为倾慕他仙品拔群,这才甘心为仆。这一待,就是五百年呐。可谓痴心可鉴,感天动地。岂料!一甲子前花影仙子上承天命,下凡历劫,竟遇上了同样下凡历劫的南家老大!惨被偏心偏身,好一通祸祸!至此,花影仙子便与他本意心属的老二再无可能。但他既已守着老二成了习惯,又被老大辜负过,眼里便再没了旁人,仍对老二不改忠心。依我看呐,他是要长长久久地在无念境、在老二的身边待下去喽。”
木惜迟道:“那他兄弟两个的关系好不好哇?”
刘伯道:“没听说他俩因为花影的事闹掰,但也不似那般焦不离孟的关系。外头看着,勉强算兄友弟恭罢。”
木惜迟怔怔地听完,心里不禁后怕。
原来这里有个隐形大佬,原来这隐形大佬喜欢南壑殊那冰疙瘩!那我岂不是一度成了大佬的情敌?大佬司掌气运,所以我凡间一劫,运气那样差,结局那样惨!要说他没有趁机下黑手,我也是不信!
木惜迟越想越心惊,只得轻拍胸口安慰自己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千难万险换来飞升之机,往后离那主仆两个远远的便是了……”
翌晨,木惜迟背个小包袱走出屋门,刘伯照旧在津口等待。木惜迟一见刘伯,便掷出去一个酒葫芦。
“刘伯,尝尝我的手艺。”
刘伯接过葫芦,拔开木塞嗅了一口,立时连魂都醉了,喜道:“老头子我长年在这湖上摆渡,湖水侵寒刺骨,全靠这么一口儿驱寒暖身子,若非如此,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哟,怕是早不行喽!”
木惜迟在人间二十载,颇习得些察言观色、屈就逢迎之术,否则也无法照顾好自己和目盲的南明,在动荡乱世中偷生。
他一早摸清了刘伯的喜好,也看出其人大有用场,是以在分别之际给对方留下弥念,指不定来日重逢,就有用到人家的时候。
“刘伯,这酒里有香叶天竺葵,是驱寒湿的好东西。早年间一个僧人途径我家乡时带去了种子。在这太乙无念境恐怕难以觅得。”
刘伯乐不可支地连连道谢,“木公子仁义,老朽提前贺您飞升大吉。”
木惜迟听见这话,立即喜不自胜,抱拳作揖道:“大吉大利,今晚……若刘伯见到七彩祥云,说不准就是在下正立在云头向您招手了。”
刘伯笑道:“彼时,老朽必当痛饮以贺!”
小舟在湖面飞驰,一如木惜迟急切的心情。途中刘伯又说了些南家父子三个的轶事,把木惜迟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待得登上无念境的地界,木惜迟再三与刘伯拜别。岸上早有仙侍静候在侧,等到刘伯一人一舟行得远了,便领着木惜迟去到他自己的房间。
一路经过无数的轩、阁、斋、苑,都有极为雅致的名字。“听风”,“候雨”,“渊薮”,“射日”,不一而足。
等到了他自己的地方,木惜迟大声读出匾额上的字:“找——死——猪——”
作者有话说:
关于攻的名字。太乙山又名终南山。王维有诗咏终南山,诗云,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南壑殊”三字取自其中。
第10章
仙侍圆了圆眼睛,道:“木公子,往后这兆思居便是您的住所。”
木惜迟都给气笑了,“仙子哥哥,小弟若住进这找死居,倒还有命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