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遵守规则,不把自己标榜为纯粹的好或是坏,所有行动都凭自身喜好随心所欲的进行,为了让诸伏景光拍审讯室广告,可以轻松用玩笑般的口吻说出在商圈里随机扫射这种威胁的话。

这种人往往比为了发泄仇恨、为了赚钱的坏人更为难搞。

但这么久以来,安室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冲人致命的位置开枪,居然只有在今天。

干净利落地上膛、举起、瞄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一时间,他能感觉到的情绪只有不解,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家伙的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平时不过是稍微收敛而已,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爆发出怎么浓烈的仇恨,或者说,对他口中所说的,一直在他脑子里说话的声音。

……谁,或者什么东西,在他脑内喋喋不休?

远处,赤井秀一慢慢放下按住狙击枪的扳机的手,用手指夹住一直咬着的烟,将前端微弱的星火摁灭在手边。

他原本的任务只是阻击,然后用紧急制作的、几乎集齐蝙蝠电脑里所有重点堤防对象弱点的子弹,在逼不得已时击毙对方。

而卡斐这一手,已经完全向他证实了,无论是射穿大脑,还是无数特制矿物组合的子弹,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作用。

赤井秀一略微眯起眼睛,感觉手心一派冰冷,仿佛回到了那天昏暗的房间:

被对方引导着去掀下伪装出的人类的皮囊,用手触碰对方并没有费力遮掩的秘密

没有任何余温的皮肤,完全沉寂的心脏,像是褪下这层外皮,下面只有死寂一片空洞。

墨绿色的眼睛略微眯起,枪口移动,他借用狙击枪的倍镜,看清了远处高空那一架不属于他们的直升机。

那位一直被受器重的琴酒,恐怕就在这架直升机上,远远看着哥谭剧院高空发生的一切,然后同之前卡斐所说的一样,按下了遥控器的开关。

他重新点燃一根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份让人有些瞠目结舌的信任。

在现在,赤井秀一完全可以得出结论:卡斐是个超越人类范畴的怪物。

但是在此之前,就算是知道对方连心跳都是伪装的自己,恐怕也做不到相信这具完全同人类一模一样的身躯处于能让任何物体灰飞烟灭的爆炸中心,仍然能够毫发无损。

而琴酒却能做到亲手去造就这场爆炸。

赤井秀一从天台上站起身,表情有些复杂。

他身上有侦探的通病,热爱一切未知的东西,喜欢谜团,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调查父亲赤井务武的事情从日本追到美国,也不会在沙滩上和母亲说出那样的话。

好像得了一种热病,一种名为真相的热病。

摆脱世间常理的存在,违背规则的言行,捉摸不透的动机……不如说卡斐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谜团。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早有人在他之前就向谜团伸出手去,并且已经触及到了足够的真相,并付出超越一切的、狂热的虔诚。

‘虔诚’?该用这个词来形容琴酒吗?

即使在这种场景下,赤井秀一也忍不住因为自己这个想法笑了笑,弹了弹烟灰。

他只是忽然有些理解曾经遍布欧洲的宗.教狂热了,人类遇到超远一切、凌驾万物的事务,恐怕很容易滋生这种情绪。

不过琴酒恐怕并不在这个‘人类’的范围内。比起什么虔诚,他倒更觉得是两个傲慢的疯子惺惺相惜而已。

至于他自己。

恐怕没什么比这种未知的事物,更能激起人探索的欲望。

大概几百年前,人类凝视着没有边际的海洋,最终选择架起船只,朝着未知的边际航行时,身体里燃烧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还真是一场来势汹汹、让人血液都忍不住沸腾的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