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出现在这,这里到处都是恨不得杀了他的凤凰社成员。她不由得冷汗直冒,牙齿打颤,“快走!”她喃喃说道,简直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立场说出这两个字,又补充道,“快离开,不然我要喊人了。”
斯内普置若罔闻,他的肩头缓慢而有力地挪动着,不紧不慢地摘下帽子,露出不属于自己的棕色头发,然后倚靠在椅背上,向林奈尔做了一个极具其个人特色的挑眉。
这种称得上恃宠而骄的神态,引起了林奈尔近乎母性的爱怜,她在自己座位上左右挪动了几下,最终败下阵来。她别过脸去,决心以不变应万变。她想,他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对她进行一番辩解或剖白的。
可斯内普一句话也没有,只安静得在她身边坐着。她不由又看了他一眼,正看见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这张陌生冷硬的脸庞上,流动着林奈尔一股熟悉的柔软而纵容的神态。她鼻子一酸,又把头拧开了。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抛弃间谍身份后,他的生命过得那么快,却没有任何进展。他想方设法阻止食死徒某些反胃的计划,可永远顾此失彼,仿佛重复把很重的石头推上峻峭的岩壁上,又一次次无能为力地看它滚落下来。同时又绝不能放弃,一旦松手,重负会立刻压烂自己、引发山崩。他疲乏又孤独——也许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如此,但以前不介意,现在却开始介意了。
他跟着芙蓉·德拉库尔的亲属混进典礼时,便看见她脸冲着舞台,神情很严肃地坐着,但双唇微微漏出一条缝,像盲目地寻求着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走神时,嘴唇会微微张开呢?她坐下时很小,远远看上去,似乎可以用双手捧住。
他坐到她身边,她被惊动了,转过身来时,眼里却迸发出欣喜和担忧汇聚成的惊恐。在那种眼神中,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闪动着愉快的光芒。她的神态向他表明,即使他满身污秽、受尽讥谑,也并不完全孤独,并不是没有人在乎。“快走,不然我就要喊人了”,她说完,双唇紧抿着,双颊却在他的注视下染上血色。他没说话,暗自想,如果他捧起她,她会瘫在自己手心里吗?
林奈尔坐着直视前方,假装对斯内普视而不见。他也什么都不说,神秘莫测地在那里坐着,和她的命运一样深不可测。
一群嬉闹的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去,把她撞得身子一晃,她的身体挨到了斯内普。这身体的触碰使她再也无法假装无视他的存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她抓住他的手,把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没有欲望的孩子,才会相互之间把手握得那么紧,而他们早已不是孩子了。可明明是她主动的,她却觉得是斯内普把自己缠住了。他把她罩在一张阴暗漆黑的网下,而她像只在阴暗的网下闪烁微光的小生物,被他捕获了。
“当你意识到你身体的那一刻,你就完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听过的话窜进林奈尔的脑海。正值八月的下午,他不知从哪里赶过来,已经出汗了,身体散发着混有着植物根茎气息的汗味,这味道淡而绵长,一缕缕的,在嗅觉的世界里清楚地显示出斯内普的全部特征,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单薄结实的身躯,纠结挣扎的经历,刻薄孤高的性格。他手指瘦削又柔软的质感,烫热的温度,烘围着她的热气,使她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泥墙开始融化。
理所当然地,她感受到了享受与他接触的卑下、忐忑和失智,可他的气息一阵一阵地地袭向她的心灵,使她在产生离开念头的同时,又舍不得离开。
结婚仪式随着新郎和伴郎的入场正式开始,在证婚人“我宣布你们结为终身伴侣”的宣告中结束。一大片银色的星星从证婚人的魔杖尖落到相拥着的比尔和芙蓉周围。极乐鸟和小金铃铛从炸裂的气球里飞出来,飘浮在空中,在全场的喧闹声中又增添了鸟叫声和铃铛声。
参加过相爱两人的结婚典礼的人,都会明白见证这种结合时产生的感动。林奈尔心潮澎湃地想,他就在她身边,他是她的丈夫。
“女士们先生们,请起立”,证婚人高声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刚才的座位升到了半空,大帐篷的帆布消失了,人们站在由金柱子职称的天棚下面,直接置身于阳光灿烂的果园和富饶的乡村之间。接着,一摊熔化的金子从帐篷中央铺散开来,形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舞池,那些飘浮在半空的椅子自动聚集在铺着白桌布的小桌子旁边,轻盈优雅的飘回舞池周围的地面上,穿金黄色上衣的乐队齐步走向演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