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因为炖鱼的缘故，火墙渐渐散发出热气。

若是往年的话，寒冬腊月的，能得这一处温暖干燥的所在躲避风雪，猴子们怕是要高兴疯了。可是今年，每日都有温暖的火墙，猴子们一开始几日还觉得新鲜，到后来便有些吃不消了，每到开灶烧饭的时候便纷纷躲了出去，生怕自己被烤糊了。

毕竟都是有毛的。

猴妖们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黑酱炖的鱼，酱料特有的咸味和鲜味，混着鱼肉的鲜美，浓油赤酱的鱼汤蘸着粗粮馒头非常好吃，猴子们吃得满头大汗，连兽皮做的坎肩都脱下来甩到了一边。

吃饱喝足，成年猴子们浑身是劲，根本在山洞里呆不住，一个个的结伴蹿了出去，准备去雪地里猎些新鲜肉食，再去蟒蛇的洞穴里挖两条冬眠的蟒蛇出来打牙祭。

明瑜可不敢这么大雪天的跑出去，洗干净锅子，用晒干的山楂圈和他们自己做的红糖，煮了一大锅山楂红糖水，有助消化，红糖的甜蜜滋味，小猴子们也很爱喝。

这次买回来的杂粮里面还有几袋子蚕豆。

明瑜留了一袋子准备明年试着开荒种一些，新鲜的蚕豆，煮着吃、炖着吃、蒸着吃都很好吃，记得小时候念书的时候，读到鲁迅先生的《社戏》，那时候最馋的就是文章里面提到的罗汉豆了，摘了新鲜的罗汉豆，剥出豆子来，放在清水里煮熟了，只需要加一点盐就非常美味。

不过，他们买到的这些蚕豆都是老了的，只能拿来做种子。但是明瑜却知道，蚕豆炒熟了吃也非常好吃的，又叫做铁蚕豆。

明瑜老家是农村的，小时候每到冬天，几乎家家户户没事的时候都会炒些铁蚕豆，炒熟的蚕豆表面带着一些焦黄的斑点，外皮酥脆，里面的蚕豆肉却非常的坚硬，村里人猫冬的时候没事做，抓一把铁蚕豆揣在兜里，丢一颗放在嘴巴里，能嚼着吃半天，吃完满嘴都是蚕豆的味道。

炒铁蚕豆最好是用沙子来炒，这样受热均匀，蚕豆不容易变黑，不过，现在花果山冰天雪地的，想也知道找沙子不容易，不过，明瑜也有办法。

他让金毛帮他去河滩边挖了半篓子黄豆大小的小石子，将这些小石子和干蚕豆混合在一起，然后放入铁锅慢慢翻炒，第一次炒，担心做不好糟蹋了食物，明瑜没敢炒太多，只抓了半个葫芦瓢的蚕豆放下去炒。

随着竹铲的不断翻炒，锅里很快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炒蚕豆的香味慢慢传了出来，正在山洞附近玩耍的小猴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冒着香气的铁锅。

“好了！但是这个很烫，现在不能吃，等晾凉了再吃。”明瑜用竹铲子将炒好的铁蚕豆连带着小石子都铲了出来，放在竹篾编的簸箕里，用力晃了几下，又上下颠簸了几次，因为重量的不同，蚕豆和小石子慢慢分开了。

明瑜拿了一个干净的簸箕，将上面的铁蚕豆铲到簸箕里，用手摸了摸，发现铁蚕豆已经变成温热的了，散发着熟悉的香味，看到小猴子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明瑜笑了笑，抓起铁蚕豆，每只小猴子分了几颗。

却第一次没有给老猴王送去。

“明瑜，你做的甚么这么香？”老猴王年纪大了，不爱动弹，吃完饭就靠在褥子上打盹了，但是炒蚕豆的味道太香了，打盹失败，他又不好意思和小猴子们一起去灶台前蹲着，好在明瑜素来懂事孝顺，每次做好吃的总会给他留一份，这一次他依然如寻常那边，不动如山地等着明瑜来给自己送好吃的。

没想到明瑜竟然没准备他的份儿！

不，老猴王眯起眼睛看了看装蚕豆的簸箕，里面明明还有不少蚕豆，明瑜难道忘了自己？

看着小猴子们一个个捧着铁蚕豆香喷喷地嚼着，两颊鼓鼓的，一看这个炒蚕豆就非常好吃，老猴王没忍住，干脆出声“提醒”了一下明瑜。

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明瑜应该会立刻送炒蚕豆过来给自己尝尝吧？

并没有。

明瑜看了看手里的炒蚕豆，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老猴王已经崩了两颗的牙，想了想，坚定地将装着铁蚕豆的簸箕塞到了金毛怀里。

“您不能吃这个，这个铁蚕豆太硬了，会崩到牙齿的，您已经掉了两颗牙了……”

别看铁蚕豆好吃香喷喷，但是却非常考验牙口，以前他们村里就经常有嘴馋偷偷啃铁蚕豆的老人家把自己牙给崩了的，但是他们那里牙掉了还能补牙，再不济还能装假牙，这花果山可找不到牙医这种生物。

为了老猴王所剩无几的牙齿着想，铁蚕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给他吃了吧。

老人家大概都是这样，年纪大了就容易任性，原本还觉得几颗炒蚕豆吃不吃都无所谓，被明瑜这么一说，似乎是担心自己吃颗炒蚕豆就能把牙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