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因为激动,脖子上的伤口被刀划得更深,鲜血将周围的黑色毛发染湿了大片。孙笙心中一紧,不知为何,竟撤下了竹刀,只用刀柄虚虚的顶着他们。
他的举动被江流看在眼里,江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妖王死后,这里发生了什么?”
“妖王死后……”
两只老山魈低声说着,话语中是难以忽视的悲凉凄惨,丑陋的面容因为悲戚的情绪而更加扭曲,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曾经的花果山钟灵毓秀,这里诞生了妖界的第一个王,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统领着群妖,与仙、佛两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那时的妖界一派繁盛,而它们作为妖王的直系下属,是多么风光无限。
然而自从诛魔之战,妖王被佛仙两界围攻致死后,妖界的境遇已经一落千丈,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五百年过去,妖界风云再起,谁还会记得它们这些曾经的小喽啰?
诛魔之战时,猴子们几乎被绞杀殆尽,它们东躲西藏才逃过一劫,苟延残喘几百年,无风无雨,无悲无喜,原以为余生也就这样了了,可十年前,一场浩劫再次席卷而来。
神女瑶姬下凡私通杨氏,被天帝镇压在桃山下,数百年不见天日,瑶姬之子杨戬作为曾经诛魔之战的主力,凭借一身神力劈山救母,却奈何不了天帝派出的十只金乌,可怜的瑶姬被晒死在了桃山之上。
这原本应该只是仙界的一桩丑闻,可十日当空,神女尚无力抵抗,何况人间的那些凡夫俗子?正值春种,遭逢了大旱,河水枯竭,土地干涸,几月之后,整个东胜神洲颗粒无收、饿殍遍地……
“花果山紧邻东海,又有妖法相护,你们还会怕这十日当空?”孙笙忍不住插话。
两只老山魈颤颤巍巍,话语中满是愤怒:“十只金乌又有何惧?可怕的是那些饿得没了理智、没了心肝的人呐!”
它们的眼中满是惊惧,那些恐怖的画面任谁再回想起来,都是心肝俱碎。
一群群饿红了眼的人,疯了般扑向花果山,瓜果抢完了,就开始残杀生灵。法力强大的妖精们,施个障眼法就可以躲得无踪,而他们这群猴子,空有长寿之能,却无万千变化,只能任人宰割,被人剥皮拆骨、果腹充饥……
“要不是我们老哥俩拼死相护,这花果山的猴子,就真的一只也不剩了!”
两只老山魈说的凄惨,孙笙收了刀,撇过脸不忍再去看它们。对面树上,那一群小山魈也停止了喧嚣,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按你们所说,陈家庄的这些男人,莫不就是十年前害你们差点灭族的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佛尚不能避祸,何况这些精怪和凡人?
“为了躲避追捕,我们带着孩儿们东躲西藏,要不是遇到了……”两只老山魈明显一顿,彼此互看了一眼,生生把将要说的话咽下了下去。
孙笙看了看身旁的江流,又瞅了眼这讳莫如深的老哥俩,他微皱眉头,心思一转,换了话题:“我们之前听见这群人……奥不,这群鬼,说是来崖底寻宝,这怕是你们故意设的陷阱吧?”
“这是我们大王有灵,特意给我们报仇啊!”山魈说着,眼睛也亮了起来。
“就在一年前,这崖底的溪水中突然莫名其妙开始时有时无地发光,这群人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他们几乎翻遍了全山,最终还是找到了崖底,走上这条死路!他们自己见财起意,我们不过是在这群人下河后,顺带在河底拉了他们一把而已!”
它们的脸上尽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意,江流默默地看着,他锡杖上的九只金环还在轻轻作响,他们的四周是浓浓不散的白雾,将他们包围在中间,却不再有攻击之势。
他留意着白雾中的动静,心中也在考量:看来此妖现在并不想露面,刚刚也只是吓唬我们。如果这样,我还要不要穷追不舍?
“师父,我看它们对咱没恶意,只是怪咱多管闲事罢了,看样子他们背后明显还有一只更可怕的妖,要不咱就说说好话,能脱身就脱身吧!”孙笙拽了拽江流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可以!只要你们别再动什么歪脑筋,它会放你们走的!”
孙笙不高兴了:“哟,我们说悄悄话呢,你们怎么偷听……”
“哼,我们老是老,耳朵可是灵得很,别再动什么歪心思了……闭上眼,就在这原地数到二十,你们就能出去了!”
他们两人这会儿也老实,果真闭了眼,只听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那些山魈已经趁机纷纷离去了。他们候足了时辰,等睁开眼,果然已是月明星稀,一派风光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