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稍停的笑声也伴随着鼓掌声和叫好声更高昂的爆发了出来。
那侍女见情势不对,不免有些焦急,情急之下她忙说:“这首不好, 却不来!”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闹,可是随后, 围观人中又接连抛出三首却扇诗,一首比一首好,便是这小侍女想要强词夺理, 怕都没办法服众, 于是她只能认输似的一跺脚, 轻轻扯了扯绯绯的衣袖。
有眼睛尖的看见了这侍女的小动作,立即拍着手唱到:“宫人玉女白纤纤,娘子姮娥众里潜。微心欲拟观容貌,暂请傍人与下帘。”2
哄笑声更大了些,绯绯脸上早就红得好似染了晚霞,她贝齿轻咬朱唇,在侍女的帮助下取下了头上的蔽膝,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两边矗立着高高的火炬,明晃晃的火光热烈地照在她娇艳明媚的美艳面庞上,原本还在嬉闹的人群顿时失去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了惊艳的赞叹,集中在了新娘绝伦的美貌上。
绯绯被这火辣辣的目光刺地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人们这才回过神般地重又哄闹起来,连声夸赞着这一对新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但这夸赞、欣赏的目光之中,还有一丝微妙而怨毒的视线也夹杂其中。
东宫夫妇自然不会亲自降临梁王的婚礼,安乐郡主则作为东宫的代表,送来了祝贺梁王新婚的贺礼。
送礼之后,她便站在一众女眷中,享受着各家女眷们的吹捧,但在新妇子被迎来后,留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便被分走了许多,等到新妇露出面容之后,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她心中顿时又怒又恨,等到看清了绯绯的面容后,她的心中更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这个女人比她还要美!
季裹儿一直便对自己的容貌有着超出常人的自信和自恋,她很小就能察觉到别人看见她时那种惊艳的目光,与仿佛发现珍宝一般的赞叹,但此刻这惊艳与赞叹全都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夺走了,这让她又想起了之前的那顶花冠,那顶被她父母拒绝赠与她的花冠也是给这个女人的!
愤怒、怨恨、嫉妒顿时让季裹儿深深地恨上了绯绯,她咬着牙看着那个在夫婿的小心呵护下步入青庐的女子,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而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的绯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安乐郡主便恨上了自己,这是何等无缘由的恨意啊。
婚礼结束之后,宾客逐渐散去,众人纷纷回味着今日的欢乐,只觉今夜实在是良辰,似乎连漫天星斗都透露着欢喜。
只是他们不知,凡尘之上的神仙,在这场婚礼的欢乐还未结束时,便酝酿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夜色深了,女皇还没有安歇。
九成宫内,女皇的寝殿中烛火依旧高燃,灯火通明的宽阔殿阁中,女皇坐在镜前,手中正捧着一卷外地的上书,对着明亮的灯火,看得仔细。
在她身后,上官娘子正拿着一柄金梳,动作轻柔地为女皇梳理着垂落的长发。
“梁王的婚礼结束了吧?”
女皇的视线依旧集中在手中的字纸上,但上官娘子的心神却瞬间变得紧绷,她手中梳理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声音却清晰而干脆地回禀道:“回禀陛下,参加婚礼的宾客已经全数回去,大礼结束了。”
女皇将手中的书卷往妆台上一撂,转过头笑道:“婉儿,这场婚事如何?”
上官娘子心知女皇这话必然不是问婚礼的排场或是热闹程度,而是在探问这门婚事背后的价值,因此先是将手中的发丝慢慢梳理完毕,方才恭敬答道:“富贵不易妻,足可见梁王是个义人。倒让臣想起一诺千金的故事了。”
女皇“哦”了一声,笑道:“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婉儿果然熟读史书。只是让朕看,他倒是更像信陵君呢。”
上官娘子心头一沉,信陵君虽然在生前有着贤明的名声,但死后却被不少史家诟病其借着礼贤下士的行为邀买人心,她一时不知女皇说梁王像信陵君,是指他像信陵君一样贤明,还是说他借着这个“义人”的名声邀买人心,心思流转间她的额头已是冷汗津津,原本跪坐的身姿也更加臣服了。
女皇见她战战兢兢,进退失据的样子,突然笑道:“不过咱们娘俩说句闲话,看来这场婚事的确是很热闹了。”似乎真的只是随口玩笑而已,话音一转她又说了些东宫一家人的闲事,“似乎显儿膝下子嗣不多?”
上官娘子忙擦了擦额头冷汗,提起心神回答道:“是,从前王娘子所出大郎君和韦娘子所出的二郎君都没有立住,如今东宫殿下膝下只有一儿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