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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 都入座吧。”

众人重新分了主次入座, 泰山府君因道:“宋郎君,即使是阴间, 也自有法度,绝不会无端取中于你。”接着他又转向小山,问道:“我听闻郎君曾经用蓬莱特有的朱草制成了一种香丸,点燃之后会让人的记忆清晰无比, 我想为宋郎君求一枚,不知是否可以?”

小山微微一笑, “自然可以。”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枚嵌玉镶宝的金丝香囊,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咒语,又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便从中倒出了赤朱晕彩, 缠绕着祥云, 果核大小的香丸,这香丸还未焚烧,便有一股浓香逸出,落在桌面上的金盘中,声音如金玉相击,清脆悦耳。

这香气极为清雅,清新异常,宋涛方一嗅到,便觉神清气爽,还未焚燃,香气便这样美妙,不知焚烧之后,这香丸的香气更会馥郁到何种程度,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期待起来。

“这香的气息十分霸道,若是直接投入火中,以阳火明烧,则过于激烈,反而伤了它原本的清新,所以此香我会隔火来熏蒸,不仅烟气减少来,且韵味也更加绵长。”

小山说着,便用手在桌面上一抚,桌面上便出现了整套的香具。绘着金彩的银叶罐、插着香箸、香铲、羽尘、香匙的青瓷香筒,细芦苇编出了绵竹纹路的香席,以及一尊镂刻着海上仙山的错金博山炉。

他先是取下博山炉的盖子,用香铲点了点香炉,炉中便出现了一些制备好的香灰,雪白的颜色轻盈地好似一捧雪,再用香铲拨弄香灰,使其均匀、疏松,之后将香灰表面抚平,用香匙于炉灰中慢慢探出一个较深的空洞。

这样焚香的手法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连江南巡环使都看住了,他收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嬉笑,正色道:“唐郎品香的手法可以说是近乎于道了。”

小山听了,不觉双颊一红,他自知自己只是站在了千年历史的底蕴上,才常有别人都难想到的妙思,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原创的,所以并不敢承担这样的称赞,于是口中辩解道:“这种焚香的方法并非是我发明的,道长的称赞我不敢当。”

江南巡环使却道:“郎君何必妄自菲薄,我确实是在您方才行云流水的手法中感觉到了道的存在,所以不论这是否是您的发明,这样的称赞都不为过啊。”

小山听了,却依旧不敢受,他本欲说出这焚香的手法来自后世,但心头方一出现这念头,便感觉一股骇人的危险感笼罩了自己,好像只要自己接着说下去,便会受到极可怕的惩罚,于是便不再多说,而是低下头,手上继续着动作。

他从香筒中取出香箸,手腕轻轻一抖,便有一块烧透的银丝炭出现在箸中。他将这炭放入方才探出的炭孔中,再用香灰覆于其上,又细细平整,最后用香箸小心的在其上扎出一个小孔,使热气可以蒸腾,做完这一整套,小山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隔绝炭火,可以用瓷片、金钱、银叶、砂片或是云母,我更喜云母清透,所以这里就选了云母片。”小山一面说着,一面从那只彩绘描金的银叶罐中用香箸夹出一片云母片,手腕仿若轻云一般,将云母片放在了炭孔之上,与之前小心谨慎的动作比起来,小山放置香丸的动作十分随意,待放好了香丸,小山最后用羽尘扫去香炉周围的浮灰,便罩上了炉盖。

一抹沧缈的云烟从炉盖上的空隙处逸出,将上面雕刻的山海景象衬托得恍如仙境一般,或许这样的景致正是此炉得名“博山”的缘故吧。

这样美妙的香气,这样优雅的景象,素手调香,氤氲叆叇。

宋涛不禁感叹道:“探衆倕之妙旨,运公输之巧心。翠帷已低,兰膏未屏。炎蒸内耀,苾芬外扬。似庆云之呈色,若景星之舒光。昭明太子赞颂的场景,恐怕就是我今天看到的这样吧。”

师傅也露出了赞扬的神色,他看向小山的目光绵绵似水,柔情无限,口中吟诵道:“朱玉氤氲,非烟若云,时浓更薄,乍聚还分,火微难尽,风长易闻,孰云道力,慈悲所薰。你调制的香气和你一样慈柔。”

泰山府君大赞道:“比起上回,唐郎调香的手艺大涨了,我们能够欣赏这样高妙的香道,正是幸甚至哉!”

小山这时已经被他们夸赞得有些晕眩了,他只能不停地摆手道:“哪里值得这样称赞呢,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但是在座的其他人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江南巡环使甚至击案而歌:“耳界千声外,炉薰一室中。妙心那有住,真意本无空。香饭凝盂白,天花蔽席红。闲观色身相,方信幻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