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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鼎之兄已经梳洗完毕,吃了饭食,他从死里逃生的庆幸中冷静下来之后,立刻便发现弟弟不在身边,于是便踱步走出门,正看见王鼎如木桩一般对着夕阳流泪,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愧疚。

“鼎儿,都是为兄不是啊,害你失了贤妻。”王鼎之兄惭愧道。

王鼎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装作无事的样子道:“与兄长有什么干系呢?是我犯错拖累了秋月。”

王鼎之兄越是见他如此,心中愧悔便越重,于是道:“唉,都是因为我轻慢鬼神,才会招惹出这样的祸事。”

原来这王鼎之兄素来信奉道家的养身之法,寒来暑往都练习不辍,某一日正在打坐时,他听到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他仔细聆听,发现是个细声细气的人声,说:“这个人真可怜啊。”

王鼎之兄心中一动,便闭上眼睛,假装是沉迷打坐,已经入定了,但实际上则是更加凝聚精神听着这个声音。

好一会儿,他感觉两只耳朵中有隐隐的瘙痒,就像是一阵风吹进了耳朵里,便听到两只耳中都有声音传出,似乎有两个人在说话,一问一答。

王鼎之兄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依旧保持住不动,以便偷听他们说话。

另一个声音接着方才那个小人的话说:“是呀,他都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还在这里打坐养身呢。”

许是觉得这个声音的话太过于刻薄和幸灾乐祸,所以方才那个声音道:“其实他也不是没有生路的,只是他并不知道罢了。如果他能够提前在勾魂的阴差来之前,给他们烧去大把的银钱,就能避免这次的祸事。”

但方才那个刻薄的声音却回道:“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呢,所以他终究还是要死的呀。”

另一个声音则感慨道:“这些鬼神们是为了去参加泰山府君的铨选所以才需要大把银钱,若是有一个不畏阴神的人敢去江南道的巡环使者那里告状,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凡人被按上罪名因此丧命了。”

这话也得到了那个刻薄声音的赞同,于是他也应和了几句,两人感慨了一会儿阴间吏治的腐坏,便又说起了其他事情。

王鼎之兄虽然认为这件事很神异,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当真的被阴差带走时,才会觉得懊悔不已,乃至如今,甚至还拖累了弟弟夫妻分离。

因此他才会愧疚不已,他想了想又说:“我听这两个神人说起过江南道循环使者,不知是何方神圣,如果能找到这位神仙说情,或许你与弟妹的结果未必会如猜想中那般。”

王鼎把哥哥的话听进了心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边王家兄弟说到江南道巡环使者,那边这位巡环使者就作为贵宾出现在了泰山府君的宴饮上。

这位循环使者并非阴神,而是凡间的一位活神仙,说来也巧,小山之前曾经见过他,这人正是蛙神宴会上出现的那位落拓道士。

小山与师傅来时,泰山府君正与他执杯对饮,两人似乎说得极为投机的样子。

那人一见小山与师傅,便笑眯眯地咂了一口酒,夸张道:“啊呀,有些日子不见,帝君与唐郎风姿愈胜啊!”

师傅少见地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你倒是愈发落魄,怎么上清宫连件干净的袍子都供不起给你这位老祖吗?”

小山则是朝那道人一礼,温和道:“道长,好久不见。”

泰山府君则站起身招呼师傅入座,又做出执壶倒酒的姿态,还是师傅不耐他殷勤,他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天色渐渐晚了,侍女们便点上了蜡烛,七彩宝树制成的烛台和臂粗的蜡烛将内室照的亮如白昼。

那道人突然道:“有酒无月,这酒喝的没趣。”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以手作剪刀,咔嚓咔嚓几下便剪出一张圆形纸片,抬手一抛便抛向了空中。

只见那纸片悬停在空中,越变越大,也越升越高,等到升到屋顶处,就变成了一轮明月,投下阵阵清辉,而屋顶也不似方才的金彩辉煌,变作了一片广阔的天空,时不时有丝丝云雾从中飘过,此处俨然是苍穹笼罩,明月辉耀的天地之间了。

小山即便知道这是道士施展的幻术,但仍是难以堪破,心中不觉暗自赞叹他法术高朝。

师傅却不屑地嗤笑道:“雕虫小技罢了。”话落便将手中的一只筷子径直投向圆月。

只见一个身着五彩霓裳的佳人,从圆月中踩着云朵和月光降落,刚刚从月中飘出的时候,约莫是七寸多长,好似一个精致的磨合罗,等到落在地上时,却已经是个常人的模样。这个女子款摆腰肢,抛出水袖,轻盈地挑起霓裳舞,一边跳舞,还一边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