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这番移情, 所以秋娘便对马骥多了几分关注,见他连搓香丸的时候都眼底含愁, 不由问道:“我看马郎君近日总是忧愁,您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似乎是怕马骥怀疑她的用心,所以秋娘解释般的说道:“我虽然不一定能给您帮助, 但您说出来, 或许会好一些呢?”
马骥先是感谢了秋娘的好意, 随即便道:“是我想要送一张琴给一位友人,只是我找了许多琴,全都不合心意,所以为此发愁。”
谁知此言一出,在一旁检查小妖们揉制的香泥的小山便拍手道:“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我手中倒是有一张琴。”
只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浮现出咬牙切齿的神情,让偷觑到他神色的侍女们,都不顾自己手上仍有香泥,便以手掩面悄悄偷笑起来。
说来为何香料铺子中会有一张琴呢?
原来几天前,有个满面霜尘的中年人抱着一把琴撞到了唐家门前,进门便问:“贵主家可能回收香材?小的这琴是上好檀木所制,徽也做得小巧,岳山做得也妥当,不曲不直,这龙龈更是做得弧度妥帖,极为趁手。小的远地漂泊而来,到了此处身无分文,唯有随身带的这张琴还值些银钱,不知主家能否发发慈心,收了这琴,与我一些钱财傍身。小的感恩不尽。”说着便当场跪下,给铺中的人磕头。
小山忙叫人把他搀起,好笑道:“这位郎君可知道我家是个香料铺子?您若是要当琴,不说去当铺,也该寻一家乐器行,怎么到了我家来?”
那人被大郎掐着胳臂强托了起来,期盼的眼睛灰了一半,“娘子容禀,小人并非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只是他们都说我这琴不值钱,最多只肯给我百十个大钱。”他极为不舍地摸了摸琴囊,“可我这琴乃是当世名家,用了极品的檀木历经数年苦工斫制而成,若是只用百十个钱就把它买去了,可教我如何对得起这张琴?”说着拿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极为悲苦的模样,“可巧前几日,我徘徊在主家门前,见您家中的侍女用万钱收了一个人手里的东西,便知您家买卖是极为公道的,所以踌躇了几天,便到您家来碰碰运气。好赖,我这把琴所用的木料也是上好檀香,便是只按照琴身折价,也值了它的本钱。”话说至此,这人已经无可奈何了。
虽然买一张琴和他自己的生意没有什么想干,但小山并不吝惜自己的善意,他使了个眼色给方栋,方栋悄悄仔细看了这男子,便对小山点点头,表示他说的都是实话。
于是小山便让那人将琴从琴囊中解出,放在一张长案上,表示这门生意也不是没有做头。
那人本以为已经是穷途末路,谁知到竟然又柳暗花明,忙不迭就按照小山说的做。
于是呈现在小山等人眼前的就是一把制作的极为精美的蕉叶式古琴。琴体造型似一柄蕉叶,琴底仿蕉叶之茎有长条浅沟,形制秀美雅润。整个琴身都莹润着一种微绿的辉光,只要走近一些,便能嗅到一阵幽香扑鼻。
小山是个纯外行,他只能看出这琴的琴身确是极好的檀木绿绮,至于琴本身,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正巧师傅从二楼下来,看到长案上摆了一张蕉叶琴,小山便凑到他耳边把事情说了,师傅听说是卖琴的,便极感兴趣地上前轻抚琴弦,琴声泠泠,仿佛漱玉流珠,静泉出幽谷。
“极好。蕉叶式最难斫,此琴却制得如此好,制此琴者,技可通神了。”师傅对这张琴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听得小山眼睛连连放光。
而那卖琴之人却苦笑不已。
于是师傅当下便替小山拍板,用十金买下了这张琴。
得了这张琴之后,师傅便多了一个教导小山弹琴的爱好,只是无论小山多么努力去学,他对鼓琴一道都没有半点进步,甚至因为疲于练习,连最初的那点感情都消磨了。即便是师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有办法把小山教导成为一个鼓琴大师了。
于是这把琴就尴尬地置诸高阁,只有师傅偶尔起了兴致会拿来弹奏一番。
于是当听到马骥想要寻一张好琴时,小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手里的这张琴,如果能给它寻一个好去处,不比放在自己手上吃灰要好?
他可是听说过,那位龙君是极为擅长操琴的。
马骥听闻,喜不自禁,忙就提出要看一看,小山便让小绿去把那张琴取来。
小绿依言将琴报来,放在石桌上,马骥一看这琴的外观便满意得不行,又抬手试了试琴声,更是惊艳不已,若非当世名家,何以制成此琴?当下便问起这琴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