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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时候京中有了一位文节度?莫怪小弟消息不灵通,我家是个小店,平时很少和当官的往来。”

那管事双手一袖,傲然道:“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似你们这些平民百姓,只知道吃饱穿暖就是,哪里知道大人物的消息。这文节度乃是天后娘家侄儿,曾任岭南节度使,这回进京是圣人为了庆祝天后六十大寿,特意召回京城的。”

方栋又捧了他几句,这管事才满意地让人把箱子抬到他家的车上。

大郎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见那人的车走远了,才凑到方栋身边:“方兄,我今天才知道主人为什么叫你管着铺子,这样欺下媚上的狗腿子,难为你还和他说的下去。”

方栋却冷笑:“你我都是为主子做事,事事都要替主上考虑。揭了他的脸皮,我是痛快了,但得罪了他对主人又有什么好处呢。况且,他都快是个死人了,我捧他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大郎问:“这怎么说?”

方栋道:“他从前不过是个小管事,命数也寻常,但因父母积德,就荫蔽到了他头上,因此他能被提拔到了这个位置。只是他父母阴功也有限,只能保他一生温饱,谁知他竟然得志猖狂,昨夜趁着酒兴,□□了一个婢女,今早这婢女投井死了,怨气深厚,已化作了厉鬼,最多七日,这狗东西必死!”

言之凿凿的样子,简直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若是旁人说着话,大郎只会当时诅咒,但方栋这样说,大郎却很相信。

这就要从方栋的来历上说。这方栋说起来倒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只是生下来就不太寻常,他是个遗腹子,还没出生,父亲就早早亡故了,母亲也不幸,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孩子没生下来,自己就追随丈夫去了,他实则是死去的母亲在棺材里生下的。

那时候方家穷,死了根本等不到停灵七日,第二天族里的人就找了口薄棺把他母亲收敛好了,当日就下葬。谁知变故就在入土的时候发生了,抬棺人隐约听见棺材里有个孩子的哭声,方家都以为是其母难产而死因此作怪,但那抬棺的自己刚得了一个儿子,心中一时怜悯,便自己把棺材打开了,一开棺,就见方栋正躺在其母腿间哇哇大哭,方家族亲都非常震惊。

而且这方栋不仅出身与众不同,长相也不类凡人,他生来就眇了一目,另一只眼睛里却有两个瞳仁,因为独特的出身与相貌,他一直被方氏族人排挤,十来岁的时候得了一场病,族中便都盼着他死去,谁知他不仅没死,还有了个独特的能力——能断人福祸,知人因果。因为有了这能力,他就越发离所群居,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小山身边。

大郎见他那只独眼中两个瞳仁放出摄人的光芒,整个人阴恻恻的笑着,便是身为妖族都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腹诽道:要是不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妖怪,自己比他倒更像个人。这方栋真不愧是棺生子,邪性的厉害。于是心中暗自警告自己,往后和他交际得注意些,万不可得罪了他。

呵呵笑了两声,大郎嘴里说,“嗨,那也是他活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嘛。”便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了道:“这文节度莫非就是近日常来找绯绯的那个?也不知那小丫头有什么好处,竟然让个人间的巨禄想要娶她为妻。”

方栋两个瞳仁在眼眶里转了一转,说:“男女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见那绯绯命里有一场诰命,恐怕就是应在这里了。”

大郎听了,若有所思。

果然,方栋说了这话没几天,朱夫人就上门来。

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对小山道:“唐姑娘,我这回来实则是受人所托。”说着就把现任岭南节度使托她做媒的事情说了,“听闻当年文节度的未婚娘子因故和他失散了,是姑娘收留了这位娘子,前些日子节度与娘子在市集遇见,方知姑娘的大恩 。这回节度托了妾来做中人,想要姑娘成全这一对有情人。”

小山听了这话,不由暗暗挑眉,这文隐不愿意自己出面得罪人,就推了朱夫人出来说话,偏这样的事情,朱夫人还愿意做,也不知他暗地里许了什么承诺给她,或是朱侍郎想借着文隐的关系搭上天后这艘船

原来这文隐乃是天后的本家侄儿,当年文氏全家贬谪岭南,天后为了重振家族进了后宫搏命,文氏其余人便扎根岭南。到如今天后掌权,眼见就要登极,原本潦倒落魄的家族也因此东山再起,甚至更加显赫,毕竟若是天后登顶,文氏就与季氏同为皇族了。

故而朱夫人说起亲事来很是热情。

小山笑着听了,并不表态,而是说:“虽然绯绯在我家里,但这既然是她的终身大事,不问过她恐怕不好,不如把她叫来,夫人自己问她吧。”说着,让人去叫绯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