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苦难是没有下限的,在真正苦难的人面前,他甚至能被说一声幸福。而且,他还识字。
中岛敦觉得孤儿院带给他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识字。他有着被社员们称赞的文笔,看不出来是没受过学校教育的人,这让他在工作的时候省去了很多麻烦,能够快速的上手。
而在横滨,孤儿的识字率还是挺低的。就算是有父母的孩子,也多得是匆匆上几年学就出去工作。
中岛敦深呼吸几次,给自己加油鼓气,才拧眉严肃的看向孤儿院大门的方向。门口站着几名出来迎接的人,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长袍,领头是一个留着妹妹头的中年男人,对方的视线犹如利箭一般,笔直的钉在中岛敦身上,似乎除了中岛敦以外,其他人是不存在的。
在中岛敦还未下车时,他就是这样看着对方。而此时中岛敦才发现了这一点。
“咿——!”装出来的勇气一下子破功,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部报废,在看到那张熟悉得刻入灵魂的脸后,中岛敦缩着脑袋躲在了西格玛身后。
西格玛不明所以的往旁边站了一步,好能够完整挡住中岛敦瘦弱的身形。
西格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会保护我的小朋友!
他如此想着,也挑眉看向那位让中岛敦害怕的院长,与对方的目光交错。西格玛,非常诚实的躲在了千晔身后,又拉过国木田,让二人站成一排扩大遮挡面积。
千晔/国木田:“……”你俩也算是相见恨晚吧。当‘监护人’果然好辛苦,而且很丢脸。
但千晔是那种主动站出来的人吗?他不是。于是他看向了国木田,给他使眼色。表示对方才是真正的领队。
国木田揉了揉鼻梁,他倒是还好,作为武侦社的下一代社长,这种场面就是小case。而且关于孤儿院的事情国木田比千晔了解更多,作为一个非常严谨的有点强迫症的人,他有着让千晔安心的细节把控。千晔因为最近发生事情太多计划全部被打乱,没机会跟进。而跟进的国木田也因为事情太多……没时间和千晔交流,也就在车上给对方看了纸面资料,聊了一点。
现在,唯一清楚状况的国木田,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替自家社员的失礼赔罪,就听到院长先道:“没关系,敦的性格一向如此,这次没有吓得跳进垃圾桶已经是个进步。”说着,他微微勾起嘴角,严厉的面容奇迹一般的软化下来,眉眼柔和的道,“看起来胖了一点,脸也红润了一些。您是武侦社的国木田先生吧,我看过报纸,虽然报纸上说这孩子在保护横滨上出了大力,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前辈的帮助,是不会有这种成就的。”
说完,他带着身后的工作人员,朝着国木田鞠躬:“真的,很感谢你们拯救了这个孩子。”
国木田,诧异的瞪大双眼,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中岛敦。中岛敦也傻住了,院长的表现根本不在他能想象的范围内。与其说是超出预料,不如说是……
中岛敦喃喃道:“我肯定是在做梦。院长老师怎么可能……”这么高傲的人,犹如一座巨山一般,犹如魔鬼一般统治着自己和这个孤儿院的暴君,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向其他人鞠躬。
而且,非常的真诚。
院长直起身,似乎是刚才的举动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半真半假的道:“如果这么想会让你轻松一些,你就当成我是为了能得到资助做出的表面功夫吧。”
中岛敦恍然大悟,用力的点头:“那就当成这样吧!”
千晔看到院长眉头舒展开来,就好像是拿中岛敦没办法一般。如果换个场合,估计都要摇头叹息了。
——我以前在外面做错事的时候,爸爸也是这副表情的耶。想打又不舍,想骂更不舍,就只能私底下做描补。
千晔有点想笑,到底还是没笑出来,不过现场紧张的氛围还是缓和了不少。在院长的领导下,他们踏入了大门。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如何,明明还是很害怕院长,中岛敦却不知不觉从最后面走到最前面,就坠在院长的正后方,像一条不知该往哪边安放的小尾巴,搅动着手指垂着头,还时不时抬眸看一眼院长的背影。
而即便是这样,院长就当没看到一边,跟千晔和国木田详细讲解起来。哦,可能是‘监护人’的直觉吧,好奇的眼睛四处乱飘的西格玛也被他列入了孩子名单,没将他当成话事人。
能调查的资料,跟亲临现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千晔在英国的时候隔一两周会去做一下志愿者,儿童福利院他没去过,倒是经常去养老院和那些老人聊天。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