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弯腰向她伸出手。卡罗尔无言地盯了他的手掌一秒,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把卡罗尔拉到他身侧坐好后,斯内普收回手,又解下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说:“现在公平了吗,弗洛加特女士?”
“……”卡罗尔拢着斗篷,用鱼尾拍打了一下礁石,“让我们略过这个话题。来聊一聊爱吧,它和死亡一样,大概是人类延续进程中永恒的话题。先问一个私人性质的话题,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看了看斯内普,得到他眼神的示意后继续说,“斯内普先生,你觉得你被爱过吗?”
大概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斯内普没有露出介意的表情,语气平常地说:“我认为没有。”
卡罗尔并不意外,接着问:“那么,你觉得你爱过谁吗?”
这个问题让斯内普迟疑了一会,“我不确定。你不能指望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知道自己付出的感情是不是符合世人对于爱的定义。”
卡罗尔:“可是你既然能够笃定自己没有被爱过,那么你对于爱应该是有一个明确的期待的吧?你付出的和你想要的是否一致,这应该并不难以比对。”
斯内普沉思得更久了。
卡罗尔耐心地问:“可以跟我说说你期待中的爱是什么样子的吗?”
斯内普慢慢地说:“在对方的世界里,我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人——对我来说,这大概就是爱吧。”
他谨慎的语气让卡罗尔心里微微酸楚了一下。他甚至要靠猜测来定义爱。
她维持着不变的表情问:“所以你以这样的形式爱过谁吗?”
“……我无法肯定。”斯内普抬头,怔怔地望向海岸的方向,“我曾经以为我爱过她的。我确信我的世界里没有比她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人。但……似乎在她之前,总有比她更重要的选择。”
这个“她”是谁显然不用多问。
卡罗尔顺着斯内普的方向望去,看到接连不断的灯火点缀着整条海岸线,像是一条被引燃的火线延伸到了海里。
她说:“我想你确实是爱过她的,但并不是以你自己期待中的那种方式。爱是一种不会迎合任何人的期待的东西,不管是你对别人的,还是别人对你的。”话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就像我和雷古勒斯之间那样。”
斯内普转过头,卡罗尔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下,“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和雷古勒斯的关系的,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我们确实相爱过。我能确定我爱他,我也能确定他爱我,但我同样确定,我们彼此之间的爱都不符合对方的期待。”
停了停,她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心绪,才:“这些年来,我时常会感到后悔,后悔当初我如果愿意对他付出更多的爱,愿意给予他更多的陪伴、支持与理解,甚至如果我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和原则,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但我也知道,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把当初的问题放到现在,也不可能放弃我不愿意放弃的东西。在面临相同类型的抉择时,我能给他的,永远只有这么多。”
海风吹动斯内普的头发,他垂眸道:“所以,是我给得不够多,还是她已经给得足够多,只是我并不满足?”
“原谅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我并不十分清楚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也不能给你们的情感做个断言。但我姑且做个猜测,你可以当个参考方向来听一听。”
“不用有顾虑,我很愿意听你说一说。”
“爱虽然是一个统称,但它是一种很私人的感情,每个人对它都有不同的理解,它在每个人身上也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所以它是很难被界定和量化的。但我们可以大致地给它划分类型,比如亲情的爱,友情的爱,爱情的爱。这三者之间存在一个壁垒,使得爱一旦被定性,就很难再向另一种性质转变。”卡罗尔轻声说,“我认为,真挚的感情不会毫无回应。她——或许也对你付出了她所能给的一切,但并不与你所付出的相契合。”
斯内普盯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的白色泡沫,面色有些沉郁。
良久之后,他语气消沉道:“弗洛加特女士,你说的这些,其实我未尝不曾思考过。或许我只是无法自我消解,为什么得到眷顾的那个人不是我。”他的腮紧了紧,最终还是松了下来,“我不愿意拿自己同别人作比较,可是,爱的天平总在我和我厌恶的人之间压向了后者——我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否是因为我的灵魂里缺少了某些沉重的砝码,导致了我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这可是大错特错了。”卡罗尔第一次用坚决的语气否定了斯内普的话,她提高音量,无比认真地说,“斯内普先生,我想你误解了爱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