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有天觉得自己要是继续逗留下去,这事就真说不清了,于是惋惜又遗憾的看了眼少年清秀的面孔,脚上略一使劲便挣脱了他的手,本该是头也不回的避开这麻烦事,偏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少年的胳膊在雨里伸展着,像是老树新生的枝蔓,脆弱又苍白,他的五指张开,像是想要抓住虚空中的什么,路边有开着远光灯的车由远而近,暖黄色的灯光笼罩过来的那一瞬,驻足回首的朴有天分明看见少年的眼角有水珠滚落下来,很快和雨水汇集到一处,消失不见。

后来朴有天也曾经回忆起这一幕,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在那么大的雨中,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是一滴眼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这种他以为早就在商场上消磨殆尽的东西让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把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少年抱回了车上。

“我一定是疯了,”把空调暖风开到最大,朴有天抽空了半盒餐巾纸总算把少年头上和脸上的水珠吸干,过长的头发被扒拉到了脑后,失去血色的脸白的近乎透明,朴有天打量了两眼,又叹气道,“唉,美色误国啊。”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等到少年抖得不再那么厉害,朴有天才凑过去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结果啥也没找到,别说是钱,身份证或者是银行卡之类的生而为人的必需物品,这个瘦弱不堪的少年除了抱着一只看不出颜色的玩具熊外,身上甚至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简直比齐天大圣还孙悟空。

朴有天一筹莫展,话说他本来打算的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查出这个少年的身份,再不济也能把人送到医院去,留点钱下来,做个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新时代活lei锋,然而现在,面对这么诡异的状况,朴有天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法海来收了这个凭空出现的妖。

这可怎么搞?

送去医院吧,就这造型,就这台词,朴有天估计他一到地方就能把警察招来,可是不送医院,总不能再把人丢下去啊,好歹也是条人命,可是要是带回家去,又会影响他的……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可真是愁死人了。

朴有天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方向盘,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道:“有了。”

他说罢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拐了个利落的弯,紧接着在溅起的水花中,呼啸而去,亮黄色的车灯在夜幕中连出光的弧线。

仿佛命运的轨迹。

朴有天准备把这个麻烦想寄存到郑允浩那去。

去郑家的路朴有天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只是每次来,他都忍不住想要吐槽自己的好友兼合伙人把家安在半山腰的奇葩思维。

“图清净……怎么不干脆在山顶上找个山洞住呢。”

绕着盘山公路转了好几圈的朴有天在紧闭的大铁门前停下车,翻了好一会才找到门卡,贴在电子感应器上后,只听见“嘟”的一声,自动门缓缓朝里打开,他这才顺利开车进了院子。

建在半山腰的独栋别墅在夜幕中显得孤零零的,诺大的院子没有一丝亮光,只隐约能看见几棵树的轮廓,要不是开着车灯,几乎连路都看不见,朴有天一边摇头感慨郑允浩这绝对是暴殄天物,把这么好个院子荒废成了这熊样,一边把车停在了别墅门口,副驾驶上的少年依旧没有醒过来,抱着熊娃娃缩成小小的一团,朴有天痛苦的按了按眉心,只好先下车去按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雨声淅沥中,清脆的门铃响成一片,只可惜屋里迟迟没有人回应,朴有天倒也毫不气馁,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单手抄着口袋不紧不慢的继续按门铃,反正这山上只住了郑允浩这一户,他也不怕扰民。

足足按了快半个小时,别墅里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三楼卧室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是落地极响却又飞快的脚步声,只不过是片刻,别墅的红木大门被暴力的拉开,带着睡意却异常暴躁的声音几乎盖住了细密的雨声:

“朴有天,你想死么!”

虽然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反应,但是朴有天还是很怂的缩了缩脖子,抬手打招呼:“嗨,晚上好。”

“好个屁。”

给朴有天开门的是个身形高大又健壮的男人,清爽利落的短发因为才从床上爬起来所以有点乱,脸极小,线条却异常凌厉,明明是单眼皮,看人的目光却是极犀利的,他穿着铁灰色的睡袍,腰带未系,衣襟散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胸口有交错的陈年旧伤,算不上狰狞,却为他又平添了几分摄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