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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儿,人人还有些慌乱,不敢出声儿,可这么半日过去,不免有些人疑惑起来,或悄悄登了高楼,或从门缝处悄悄窥视,才发觉了这一点。

这、这李成忠,真的败了?败到从京城这等地方退将出去?

这个消息,便似长了翅膀,一二日便无人不知了。

而这时候,方有了正经消息。

说是郑遇春为李成忠所败,当夜却趁着防备疏漏,开了城门,引那北狄入关,当时便啸营,果然李成忠部大受损失,从那临闾关退将出来。

但那临闾关,如今却是那李成忠的下属,换做李严的人所掌控。至如北狄与那郑遇春,追击而出,如今已是攻下一座小城,还不知后头要做什么。

据说,那李严连接了几道旨意,都不肯从,多半后头还是要降了北狄的。如今这京城,可必得遭大难的,前头那李成忠都闹得天翻地覆的,何况那北狄!

是以,当日就有许多人,背着家当,带着一家老小,便要出了城门,跑到旁处躲灾。簇拥拥的,分明条条大道,八个城门,宽展展的地方,硬是闹出摩肩接踵的架势来。

偏就是这么个时候,强人辈出,凡有车马的,或是形容富贵些的,便有被截杀在道的。据说,到了城外,越发有好几伙强人,纠集起来,如今正是杀人夺财的样子。

这等情势下来,及等翌日,便少了人行,就是有的,也多是靠着远亲近邻一堆儿人,各个蓬头垢面,包裹极少,簇拥拥一堆也罢。

可饶是如此,也多有逃回来的人,张口就说外头尸体堆成山,也不知是哪个人杀的。

这么一来,虽然京师人等,多有惊恐慌乱的,也基本歇了那心思。

这里贾家人等,自然也是如此。

贾政更是与一干子侄辈叹息,言道:“从前我决意共赴国难,后头竟不得成,也是自己退缩无能,倒也罢了。如今这情景,大约是要如了我前头的愿,遂了前头的心。只是,我倒罢了,你们这些个人,小的小,弱的弱,又实说了,原不沾什么罪过,如今却也要落得这等光景,倒叫我心里难安了!”

听见这话,贾宝玉沉默半晌,终究恳切道:“老爷何须说这话!前朝阳明先生,言我心光明,夫复何言。我们自然比不得他,为人行事,却也可说得问心无愧四个字。既如此,便赴死又何妨?何况,如今且未必到那地步。这时势变动,便如骤雨疾风,哪里能说得准的。”

众人听了,也有心中微微一动,渐渐消了几分慌乱的;也有皱眉焦灼,更添了三分焦虑的,一时也不能说尽。

但等着贾政张口询问,问他们,果然如此的时候,却都纷纷点头称是了。

贾政微觉欣慰,因抚须叹道:“也罢,也罢了!”

那边贾宝玉却觉出些意思,想了想,又紧着道:“再说着,这几日我跟随江大哥,往各家走动的时候,瞧见街面上的情景,虽然萧条,倒也不曾十分乱将起来。何况这京师重地,总归会有人管束的。旧年便曾听说,先帝去时,虽逼杀皇后妃嫔乃至公主,却将三位皇子送将出宫。说不得三五日后,便有忠义大臣,迎送皇子归来,拥立为帝。”

他口中说着,心里却有些没滋味,只眼见着人人神色都和缓了些,方又道:“何况那李严将军,他下属一个唤作王聚的人,原与江大哥素日好的。从他那里听说,前面那李成忠入京,招抚也罢,抚恤也罢,都是他劝谏的,只是后面那李成忠荒唐,不肯纳谏,方渐渐兴大狱,做起拷晌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体来。就是北狄一件,也是他再三劝诫,早日伐平安州的。这般说来,未必似人人口里说着,他便要降了北狄的。不然,那北狄,如何只待在一座小城池里,竟不肯顺势南下?”

这一通话,说得极简便,也有道理。

贾政听了,都颇觉有理,看宝玉的神色,倒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因宽慰道:“这都是你自己想来的?”

“也有我想的,也有江大哥告诉的,还有妹婿他们说的,原是我们议论出的事。”宝玉忙道:“如今各家里,多半病的病,弱的弱,便是素日不管事的,如今哪里还敢如此?不过尽心尽力揣摩罢了。”

“好!”贾政老怀宽慰,难得吐出一个好字,因看着贾宝玉:“你若果然进益了,虽是这等时节,为父心里也能快慰些。”

这贾宝玉近日虽比旧日多听了几句老父的称许,但这等话,却实是没听过的,当即怔了片刻,方觉得有些热气上涌来,因含泪道:“父亲只管放心,哪里就到了那地步了!”

这父子两人正自说着,忽然听到有些声响,稍停下来往外头看去,却见小厮茗烟儿引着个人,往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