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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有一句俗话,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朝中百官自然深知,只是前头宫中变乱,又有二皇子谋逆,元春并小皇子被诛等事,虽也可说是东宫事急从权,终究难免有些流言蜚语,少不得有些人心浮动。何况这等事,绝非小事,稍有差池,免不得落个离间天家骨肉等话,虽有些人存了盘算的心,终究不敢造次。

又过一日,方有宗亲皇叔等人,趁着圣上难得清醒的时候,含糊提了两句。

谁知圣上竟沉默了半日,方自道:“如今诸事安稳,只待朕一去,自是东宫登基承袭大典,又何须你等聒噪!”

话音一落,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面色都有些苍白。

圣上见着,面色也有些晦暗,可沉默了片刻,径自又道:“罢了。你们也只是忧心社稷,朕也老了,如今又病着,也不知哪一日便要撒手去了。如今东宫既有才能承袭,早日袭了大位,也是不错。”

说着,他也不叫人起身,只点出内里一个文臣,使他将东宫并朝中大臣请来,竟就要下圣旨,逊位为太上皇,着命东宫承袭大统了。

如此变动,何其之速。

休说文武百官茫然失措,就是东宫太子也是吃惊不已,忙跪下来请辞,乃至于涕泪交下,端得孝敬非常。

圣上半虚着眼,静静看了半晌,方自道:“朕如今百病缠身,且须静养,或能延寿一二。偏如今内忧外患,社稷有动摇之虞,你若还只管谦逊,倒要朕累死在案牍之中?你是东宫太子,原就合该继承大统,不过是为朕早日分忧罢了,有甚不敢的?”

这话落下,太子再无他论,只得含泪应承了。

渐次情景,圣上便着人取笔墨黄绢,自己一字一句,且将逊位之旨,诏令太子承袭大统之旨,速速写就,又用了大印,由此诏令天下。

虽有此旨,然则承袭大统一件,自有礼制,原也不是即时能成的。只从此之后,一应政令,自交托太子料理,圣上只管安身将养,且不细论。

因有这等定论,朝堂内外的一些闲言碎语不免减去了大半,东宫上下自免不了欣然踊跃。只是太子妃却是个深明大礼的,想着圣上如今病中,东宫如此,绝非为人臣子的道理,因此再三管束,方将这些得意之情弹压下去。

太子听说,倒也欢喜:“太子妃贤德,非但是孤家之福,亦是天下之福也。”

也因为这一点喜悦,后面他翻看二皇子等一干事体,思来想去,终究从轻了些。休说二皇子只是圈禁了事,便是那些逆贼,也不过诛杀首恶,夷三族,抄家便罢。旁的不知情的,或是受累的,多是削爵去官,或加一件抄没家产。

倒是贾家,原也不算出挑。

谁知近日忽有御史,且夹带贾雨村的奏章,一并呈于圣前,里头有将贾家告发了一回,且将及郑遇春、王家两系。内里言之凿凿,列了数项大罪。

太子瞧了一回,倒生了几分爱才之心,因与左右道:“这贾雨村,倒果然有些才干,只是德行不堪,也是可惜了。”

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有意用一下这把刀,是以,他沉吟片刻,竟批了奏章,命人细细查访明白。

这消息隐隐绰绰,传到贾家的时候,原因这些时日的平静,渐次有些安心下来的贾政等人,登时平添了一层阴霾。

贾政更是再沉默半日后,转头先吩咐道:“打发个人,告诉三姑娘并林姑娘,登门一件事,且暂放一放罢。”

这些个事,早做了几回,自然有他贴心的小厮答应一声,且下去料理。

然而,探春倒还罢了,虽则焦心,却也深知道理,又有南安郡王府上的安危与体统,饶是焦心非常,也不敢擅作主张。

黛玉却又不然,她原无人掣肘,一应事体,她说去,也只有瑞哥儿能稍说两句,使她顾及。这会子又因等候了将将十日的光景,虽有消息,她也实在有些耐不住,必要登门亲眼瞧一瞧,方能安心。

这会子,却偏传来这么个消息,她自是有些坐不住,当即蹙眉道:“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又有什么消息不成?”

那小厮原是被指派到后门留守消息的,自然知道,忙自上前来回了事,因又道:“老爷听到这消息,便打发小人过来告诉姑娘,说着登门的事,且放一放,再等一等。”

黛玉听说,面色也是微微凝重,自己寻思了一回,便看向紫鹃:“你瞧这事怎么说?”

“姑娘也只是不放心罢了。”紫鹃道:“因不放心,方要登门瞧一瞧。这原也是常情,说不得什么。只是如今老爷既这么样说,姑娘竟听了才好——那边老爷休说也是经历官场浮沉的,纵没有这个,也有个经历见识的缘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