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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说,黛玉反倒真个有些迟疑起来。犹豫片刻,她方将旧年自己所疑之处,尽数说来。

这些个事她藏在心里也有许久,此时一桩桩说来,反倒越说越多,越说越细。

紫鹃起头还有些狐疑,但听到后面,真个额头渐渐有些细汗出来,心中也是又惊又叹:她从来不知道,黛玉竟能留心到这些细故,又能条分缕析,将里头可疑之处,一点点参悟出来。而她却又能藏掖到这个时候,方在紧要关头,说将出来。

也是想到这些,紫鹃心中大乱之余,也有些温暖。

黛玉能到了这时候才提及,自然是考虑到自己,不肯为难她,方将这些事都不提。只是如今眼见着贾家大厦将倾,无可奈何,因存了万一之想,方才哀求逼问。

她既有这个心,又是到了这份上,若自己还执意不肯吐露。一则不免伤了她的心,两厢里相处,怕也不如旧日那边信重;二来,如今情势危乱,若是能吐露一二,往后许是能更能因此掌控局势……

想到这里,紫鹃咬了咬牙,心中急转,渐渐盘算出个念头来。

是以,待得黛玉说罢,紫鹃沉默了半日,终究道:“我,我如今,怕是未必能有那般能干了……”

说着,她便也编出一套词来。

却也不是说什么穿越,而是将自己旧年穿越时昏睡入梦一件事编入,比着旧年贾宝玉梦见薄命司等事,扯出一篇谎来。只将自己所知剧情,都化作梦中所见,只是隐隐绰绰,有些要紧的事项能梦见,且越到后面,便越不可及,只能隐隐有所觉等话,说与黛玉。

黛玉哪里听过这些离奇古怪之事,也是大为震动,半日也回不过神来,倒是将紫鹃所想的质疑等话全不提半句。

见她如此,紫鹃反倒要自己表白表白:“也不是我不肯说与姑娘,实是这些话荒唐,竟不知怎么提。何况有些事,终究有些不同,比如我那表兄江霖,原却没有。可又有些事,却是桩桩件件,都有了影子,我既不敢全信了去,又不敢不信,只能留心在意……”

“你既有留心,自然又说不变动。”黛玉幽幽一叹,神色间却有些喟然:“所以,宝玉魇咒那些事,你能帮衬的,自然有所变动。可是舅舅他们,原不是你能涉及的,自然也就一如旧日了……”

说到这里,黛玉舌根微苦,想到自己父母亲弟接连亡故等事,也是幽幽叹息了一声,竟没有再说下去。她自幼经历离殇,甚至人生多舛,命有八苦,原是难得一个团圆的,方有素日喜散不喜聚之情。

如今听得紫鹃这话,她心中酸痛,反倒将前面急切之情,化作悲戚之意,竟自沉湎下来,一时也不提旁话了。

紫鹃反倒有些急切起来:她半遮半掩得说出这些话来,可不是为了让她沉湎悲痛,而是为了日后局面的。

是以,她便道:“姑娘,虽这么说,到底有个根据。我细想来,如今情势,论起来倒与梦中所见宝二爷那薄命司所见,竟大有相合的。”

这话一说,黛玉也回过神来,因想着宝玉两字,便重振奋精神,问道:“这又如何说来?”

紫鹃这些年,时时计议,且因薄命司里十二钗的诗词曲,原是贯穿始终的,比旁个更记得牢。是以,如今她一一说来,竟大体齐整。

倒是黛玉,前面不过是听了一回粗略,如今听到这细微处,她又多思善感,深有禅悟的,竟有些品度出来,愈发心神摇曳,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边紫鹃细说分明,且将十二钗与贾家的结局,一一道明,甚至连自己猜度的王朝末日,蛮夷入侵等事,也提了几句。

如此一番说来,黛玉面色煞白,好半日才渐渐缓过神来,却不提自己,也不提旁人,先且含泪道:“宝玉他,竟是这么个结果?”

紫鹃叹了一声,因道:“姑娘早亡,他也只合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亡世外仙姝寂寞林了。只是命途多舛,终归有长寿,想来,这一番国破家亡,终还是熬了过去。”

“他不得称意,纵然长寿,又有何欢喜……”黛玉晃晃悠悠说得一句,陡然觉得百般无味,想要起身,却身形一晃,竟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紫鹃忙扶住她,见她面色雪白,精神颓靡,终究劝道:“姑娘熬了这一日,哪里受得住,竟歇一歇,有什么事,终归要慢慢做来,只这么熬着,身子也受不住。”

黛玉犹要振奋,却是心神耗费,终究不能支应,又被紫鹃百般相劝,终究渐渐神思昏沉。见此情景,紫鹃忙叫来仆妇人等,且将她父到一侧的耳房炕上歇息。

瑞哥不知就里,见她沉睡过去,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与紫鹃道:“姐姐能睡一阵,我倒放心了些。自早起到如今,百般提心吊胆,饮食懒进的,她身子单弱,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