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不错。
鸳鸯虽归于黛玉,却并不十分料理她屋中的事,多有为贾母念经祈福。瞧着情景,并不比真个儿孙差什么。因此,休说贾政有意与她体面,就是贾赦那边,也有些讪讪的,风里言风里去的,倒似改过的意思,说是凭着鸳鸯择婿,他再不沾一个手指头。
偏鸳鸯却不言不语,前头她哥嫂寻她说过两回,都被撅了回去,倒似真个咬定牙齿打定了主意,必不肯成亲了。她执意如此,且也不惹是非的,旁人只念着服侍过贾母的旧情,也不好十分相强,只能凭她去了。
此时惜春提及,探春也不免点头:“老太太慈善仁德,经历的有多,自然知人善察,会调理人的。”提及这话,她又想到前头凤姐送去的那个翠染,因问惜春:“你屋里那个翠染如何?”
惜春道:“话虽不多,行事却大方得体,自然是好的。”
“这便好。”探春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惜春的背:“咱们虽是姊妹,然则彼此大了,也便须各人做各人的事去,各人有各人的归宿。往后越发要多看多学,方能善自保重。”
一行说着,惜春也神色黯然下来,展眼一望周遭,也添了三分伤感,因与探春又说了好些私密话。还是后面宝钗等招呼众人,且去赏芍药,两人才稍稍回转,一行跟过去。
而后踏青赏花,闲谈逗趣乃至联诗作文等等,且不细论,只一干人等足足顽了半日,连着凤姐也过来凑了趣,才在日头西斜,时辰不早的催促中,暂且收尾。
也是经了这一回相会,众人倒也振奋了些精神,而后又探春、黛玉又寻由头,又接连设了一回诗社、雅会,且不细论。只说那边南安王府并贾家诸事妥帖,转眼纳征已定,霍家自是洋洋洒洒,一应金银铜锡物什、文锦彩缎、茶果糕酒等等,俱是用黑漆螺钿的大箱子,系着大红彩绸,花簇簇漫开一条街,锦团团送到贾家来。
贾家亦是大开中门,贾政等人俱是穿戴齐整,满脸喜色,且应着礼数,且这聘礼一一安置明白,又着人好生将这些送聘礼的人等照应下来。
这里里外外,且有一番礼数,不可免有许多事体,是以足足闹了一日,凤姐开了库门,且将东西收拾齐整,方才完了这一桩事。
而后又三日,霍家又着人请期,正经定下日期来。两家计议已定,便定下时日来。
只是因时日着实紧促,两家不免越加往来走动,霍宁又与宝玉素来交厚,便常有过来言语,也额外多坐一坐。这等做派,贾家等人看见,自然无人不赞。
这本是一桩好事,偏偏落在贾环眼里,他又早存旁心,眼看有机会,岂有放过的。
且说这日霍宁过来,他便将心腹得力的钱槐、赵胜世等三四个人打发出去,又拿钱拢了七八个人,且将霍宁出去的那条巷子圈住了,自己专门侯在那里。
如此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霍宁才从里面出来,贾环便抖了抖衣袖,便上前来长揖一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小王爷,且将自己的身世道明。
霍宁也曾远远看过贾环一眼,倒也认得他,只是旧年便听到了些阴私事项,并不欲与他十分言语,便只是稍稍拱手示意,便欲告辞而去。
谁知贾环却是迈步上来,伸手一拦:“小王爷这是看不起我们庶出的?”
倒也是嬉皮笑脸堆着笑的,只是这一句话,着实叫人心生恼火。
霍宁便停住步子,冷冷道:“这话又从何说来?”
“要是不然,怎么连这一面,都须我侯在这里?”环哥儿依旧满脸是笑,话却一步步逼上来:“我也知道,我不是太太养的,又不比三姐姐,原是老太太、太太教养,原比不得旁人。只是小王爷现要讨了三姐姐,她再是好,终归是姨娘养的,没得功劳也得苦劳,总要沾点好罢!”
这话一出,霍宁倒是一怔,半晌才道:“你待怎么的?”
“我是个愚钝不如人的,也不知什么正经大道理,只求姨娘能从那庵堂里出来,自养在府里。”贾环绝口不提旁话,倒显得他顾念生母。
虽说自来礼法,嫡母为重,可为人子女,念及生母,总归有可悯之处。
是以,霍宁见他并不提自己半点,只为生母有所求,倒是面色稍缓,想了想竟还是道:“既事涉长辈,我等小辈也不能唐突,何况究竟系贵府内宅事项,越发无我言语之处。过后我回禀祖母,请她稍作缓颊,成与不成,却是不能说定了。”
有了这话,贾环心中大定,忙长揖一礼,深深鞠躬下去:“多谢小王爷援手,如若不成,也是我们母子没那福分,绝不敢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