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忙笑道:“姨妈要提一个谢字,我竟没脸回话了。按说这等事,我们不消多说,也合该帮衬的,何况大妹妹那样的品貌。只是头两年,老太太、太太有意多留宝玉他们几年,也没提这些个事,我们也就混过去了,也料不得这一出。如今倒是正经说起婚事来,偏又有这一出紧着一出的大事,也自不能完满。这一向,娘娘又催促,连着那边府里的四妹妹,也要现说婚事,竟忙糊涂了,连着姨娘这边,也不能十分照顾。”
见凤姐提起这话,薛姨妈念及故去的王夫人,姊妹之情,又是暮年,不免也触动心怀,因含泪道:“这我岂有不知的?我如今过去,瞧见宝玉他们几个,也是伤心,连日里这边忙乱是真,不忍过去厮见,彼此伤心,也是真。”
姑侄两人不免喟叹一回,方又提了几句旁话,凤姐方辞了去。
一等回去,她便与平儿叹道:“今儿过去一趟,怕是又要落一桩难为的事。”
平儿端茶过来:“什么难为的事?姨太太家近来虽事多,却也是自家里的事,哪里能用得着奶奶料理?也没这个道理。”
凤姐便将薛姨妈托付宝钗婚事一件道来。
一听这个,平儿也有些叹息:“宝姑娘倒是个好的,可如今家里闹成这样子,又如何说亲事?往后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若果然都合离了,凭她再是好个品貌,这亲事也是难做。”
凤姐却摇了摇头:“偏她是个好的,为人行事,品貌谈吐,论起来不比林妹妹、三妹妹差哪儿去。这么个人,咱们素日知道的,又如何往低了挑拣?自己且过意不去,何况姨妈他们素日看重她的。可要往高了取,也是你这话,一时半日的,又如何好挑拣?若依着我看来,倒是亲戚里知道好的,才合取中。可回来这一路上,我细细想了,却没个合宜的,因此范了难。”
见她这么说,平儿也垂头想了一阵,才道:“姨太太未必没个准数,多半还是托奶奶寻摸罢了。自来这等事,都是男人求娶的,奶奶十分过意不去,到时候多请宝姑娘露面也就是了。横竖后面三姑娘、宝二爷的婚事,必有一场热闹,多的是人家过来。”
“哪里那么容易。”凤姐摇了摇头,虽觉未必妥当,可一时也想不出旁个来,且又有许多事项须得料理,只得暂且把这事搁下不提,且先忙探春的嫁妆。
幸而托赖薛家的帖子,又有贾家素日的威望,后面一应事体,竟十分顺当。凤姐瞧着面料针线首饰等物十分齐整,便索性将宝黛那一份也顺手料理了,一时也不消细说。
只等二月里,凤姐这里诸事妥当,便说与贾政。
贾政想着旧年霍家言语,也恐他们多心,便特意择了休沐日,且去坐了坐,与老太妃隔着屏风商议了一回,定下后面一应礼数的日子。
两家原便是世交,又同在京中,一应规矩礼数,物什用度,都自心中有数的。这会子商议起来,虽则一个于庶务不甚了了,一个到底年老多思的,竟也说得极融洽。
一等说罢,老太妃更心中畅快,因与贾政道:“还是与旧人家说话畅快,彼此知根知底,一应的礼数都是齐全的,不比旁个人家,总怕生出旁事来。”
贾政笑道:“娘娘多虑了,自来婚姻之事,既是结两家之好,又是人伦大事,自有礼数规矩的,岂有旁个说头。”
由此又陪坐说了几句温寒闲事,贾政便辞了去,回头便将事项交予贾琏夫妇,因与他们道:“终究未曾出孝,倒也不好十分露出来,不成礼数。只等二月后,你们再操办起来,才是个道理。”
贾琏并凤姐笑着应承了,果然照着时日,及等二月十日探春除服,十五日方正经操办起来。那边南安王府也遣人来言语走动。两家早在贾母王夫人尚在时,便已是行过纳采、问名两项礼数,如今正经行过纳吉之理,往祖庙卜得吉兆,便备下礼物,且王府长史等前来,正经大红帖子,定下吉日来。
这日子也是百般斟酌,僧道两处都问过了的,色色齐备,样样周全,只急切了些,却是落定在三月二十六日。
往后又有纳征,告期和亲迎三样礼,且挤再这一个月里。
凤姐等人虽是早有预备,也不免添了几分忙乱,不得已将东府尤氏请来帮衬了几日,方将事情落定。
那边探春得知,虽是极大方的人,也不免有些躲羞的意思。
偏前头宝钗等人早已议定了诗社一件,又下帖子请来湘云、李纹、李绮,连着那边的邢岫烟也请了来,说笑顽一日。薛蝌本就是个颇有才学,深通人情的,听得这话,自是应允,只吩咐邢岫烟几句,便打发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