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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沉默半晌,才道:“许是如今说亲事,大抵能说得更称心些儿。旁的不提,这一阵不是好些人家说定婚事么?”

可她这话一出,连着自己也是心头一紧:为什么这一阵联姻的人那么多,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那边凤姐却是道:“你说得虽也不是没理儿,我这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只觉得有些没着落。旁人也不好十分说去,也只能与你商议商议——你瞧着,趁着与四妹妹说婚事,我也给巧姐儿预备起来,怎么样?”

“巧姐如今才十岁。”探春一怔,因道:“怕是早了些。”

“早是早了些,到底我心安一些。”凤姐道:“我想着,与她寻个年岁大些儿的,十四五岁,总也能看出些模样儿了。”

既她这么说,探春想了想,也点了头:“云姐姐说定的时候也只十二三岁,如今巧姐虽早些,如今已是年下,转年就是十一了,又没个说定的人,倒也不算很早。凤姐姐既有这个心,早些操办也罢。”

这些时日以来,据凤姐素日看来,探春行事精细谨慎,却有长远的见识,因见她也觉妥当,心里便也渐渐拿定了主意。又因这会子着实不早,且今日各人等都十分疲倦,既说定了事,便也起身辞去。

倒是探春,经了凤姐这一遭,哪怕梳洗睡下,身子十分疲倦,心里却沉甸甸的,翻来覆去竟有些睡不着,只得起身来。

侍书见着,忙上来服侍,又笑道:“我前头就说这会子姑娘必睡不着的,偏姑娘不信。”

正自说着,外头便回话,道是麝月来了。

第349章 商议

探春便知这是宝玉有心探问元春情景,又恐自己歇下,方打发个人来问一问,因道:“请进来罢。”

果然,麝月进来福了福身,就问道:“我来得不巧,姑娘这是要歇下了?”

“倒是要歇一歇,偏生了一副劳碌命,竟睡不着。翻来覆去反倒越发烦闷,便起来散一散。”探春笑道:“二哥哥打发你来,必是要问宫中娘娘的温寒,可巧我也有事须得与他商议,倒是烦请你回去告诉一声。”

麝月道:“三姑娘说起这话来,我竟不知怎么回了,我们又是哪个牌位上的,哪里担得起这一个烦请来?”

口里说着,她便又福了福身,告辞而去。

探春也往镜中看了一眼,瞧着梳理妥当,便换了家常衣衫,又命人烹茶并预备点心,且在这里专心相候。

不多时,宝玉便来了。

兄妹两人对坐窗下,略吃了两口茶,宝玉也关心了几句,方渐渐说及元春所说之事。

探春虽知宝玉素性温文,待人赤忱,多有不知庶务的地方,但他却有一桩好处,待姊妹极亲厚友爱,甚是体贴。何况本就是兄妹,自小一处长大,情分极重,彼此也是深知的。哪怕他不如贾赦、贾政有威严,也不如贾琏、贾珍善庶务,却是最能信重的。

这会子说起来,她也是不吝口舌,将内里种种细节,一一剖析出来,及等最后,还将凤姐有意与女儿巧姐早日择婿一件道明。

宝玉听了半日,早便怔住,后面醒过神来,又听到下面的,越发心神动摇。及等探春说罢,他也是沉默了小半盏茶的光景,才缓缓道:“咱们家竟至于此了?那娘娘,她在宫中,又怎么办?”

“这也是我们推测的话罢了。”探春道:“娘娘的吩咐,颇有自相矛盾之处,兼着如今北疆局势叵测,京中大族现今又是联姻不断,倒似是风雨欲来的光景。可真要说咱们家或是娘娘,便有不测,怕也未必作准的。不过现今做个万一之想罢了。若真个有毁家灭族之灾,我们女孩儿倒还罢了,如何又催促二哥哥的婚事?”

这话一说,宝玉也心中微定:“这倒也是。”

探春又笑道:“我私下想来,娘娘之意,多半是瞧着风雨将至,瞧着京中大族联姻,便也想图个扶持遮掩的好处罢了。只是这么一来,未免有些仓促。四妹妹的癖性,二哥哥也是知道的,原是最孤介不过的,偏又与那边府里有些生分,一时左性起来,扭在那里,反倒不妥。”

“你们只管放心,且有我呢。”宝玉笑道:“虽说长兄如父,这等事自然是珍大哥哥料理的,可他常日里待人,也算体恤容让,真个有不妥当的,休说我们相劝一回,他必也听的,怕是四妹妹执意,他也就做罢了,断不会因此强逼硬做,反不体面。”

探春细想贾珍素日,虽也是好高乐,喜奢靡的,论来这话却也不假,因点了点头:“这我便放心了。”

如此将事情说定,宝玉便先行辞去。

探春将他送到外面,眼见着他去了,方慢慢踱回屋中,也不理旁个的琐碎事体,只命人取来美人榻安放在窗下,自己靠在那里,沉沉思量起来:虽说前面宽慰宝玉说了一番话,可事关要紧,岂能就此论定不理?自然须得从长计议,细细思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