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正觉诧异,又见他这么说,忙问道:“这却又为何事?”
“岂有旁事,自然前头圣驾遇刺那一桩大事。”古润平道:“贤德妃娘娘以巾帼女子之身,行大节凛然之事,岂不叫人敬佩?偏舅家现今孝中,自然要闭门谢客,也不好十分走动往来,就是你,今岁文会足有三四回了,也只今日一回过来,大约还是坐一坐便要辞去的。岂不更叫人孜孜念念?”
宝玉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摇头道:“原是为了这个。娘娘固然可敬,可论起事来,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又有甚可庆贺的?连日里家中多有往来走动的,我也不理论,只说世上糊涂的人竟也多了,谁知竟是我想岔了。”
古润平听他这么说,也是一笑:“虽说世上蝇营狗苟的竟多,可这文会上的众人倒多是推崇之意,你也不必十分推拒,倒是领了这一层好意为上。”
一行说着,就有相厚的士子过来,且笑道:“显见着是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内弟,必要拉着说些体己话。只是有话也罢了,只管避着人做什么,难道我们就连一句也听不得了?”
古润平并宝玉听了,也自笑了,上来厮见寒暄。
而后恰如古润平所言,宝玉着实忙乱了一回,文会上一概人等,俱是攀谈了几句。又有北静王,也是格外垂问了一番话。是以,他原说是坐坐便回的,却还是被拉着到了最后,及等辞去,又有江霖上前来。
见着是他,宝玉倒还做罢,只叫他一并骑马说话,自己却不免抱怨两句:“再不知是这么个光景,不然我便不过来了。”
江霖笑道:“这也是通共常情。及等下回,自然也就不以为是了。”说罢,他顺口一转,又问道:“只是府上近来着实热闹,我那日路过瞧见,倒还有些诧异。”
“若论这个,府里上下无不雀跃欢喜,倒觉得我糊涂。”贾宝玉冷笑道:“也不瞧瞧,果然是盛世太平,如何会有这等事出来,也是朝中文恬武嬉,尽是些禄鬼一流,方还不觉如何!”
他话里带出三分恼意,江霖也算粗知他性情的,心下一想,也便能领悟一些,却还是拦了一句:“你虽忧心圣上并娘娘的安危,却也不好做这等愤愤之语,已是叫人听见了去,反倒要说怨愤了。”
“只怕这会子,倒真没这等人!”宝玉嘲笑一声,终究回转过来,又见江霖能查知他的心思,便软和下来,只抱怨道:“我原就知道,这世上多是重物不重人的,只没料得,这里的人再是尊贵,也是一样。”
要换做旁人,只怕又当他糊涂起来。偏偏江霖内里却是个现代人,如今不过是身处这世道,只得和光同尘以求保全自身,但心里却还是另有一套眼界的。
这时候贾宝玉抱怨,他虽稍有劝阻,可一时说起话来,却又恰能合了宝玉心意。
是以,虽说前面抱怨一通,但等到后面,贾宝玉却是渐渐松缓下来,又瞧着江霖仍旧不疾不徐,反倒添了些敬佩,因笑着拱手道:“江兄真真是温温君子,我这一番埋怨,多半的人都要说一句不知好歹,谁知你竟都能领会,又另有一番见解,倒叫我惭愧起来。”
江霖忙颔首示意,因笑道:“却当不起这话,只是旧年经历父母兄弟亡故的惨痛,方知何为重罢了。比不得贾兄,出于赤忱天性,便能有这一番领略。”
贾宝玉原知道这个的,听他这么说,不免宽慰几句,又见离家已是不远,方想起前头江霖所言,有事须得询问一二,忙将这话重新提了出来,因问什么事。
见他询问,江霖反倒有些踟蹰,半日才低低着道:“却是有一桩事,我存在心里许久,只不好言语。如今瞧着时势转换,着实有些仍耐不住,今日又得见你……”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下来,似乎还有些举棋不定。
宝玉极少见他如此,只说是一件难事,便追问道:“究竟什么事,你只管说来,凡我能与你消遣的,自然尽力而为。”
见此情景,江霖才斟酌着道:“也不是为了旁个,只是紫鹃的事,贾兄也是知道的。旧年我便想要将她赎出来,偏她与令表妹林姑娘极亲厚的,不肯就此离去。这一二年,我也常有劝说她的,终究讨了个说法,道是等林姑娘出阁,她也尽了自小的情分,到时候赎身也罢。”
这话一出,贾宝玉自然明白,因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说,江兄大约是想要问如何赎身出去?论起这个,到不必愁的。及等明岁鸾盟一定,紫鹃姐姐凡开了口,我们无有不应的。休说赎身,就是再置办些嫁妆与她,也是合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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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回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