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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这念头,他想着旧年因刘蒙削爵一件,终究赍恨,眼瞅着有这报复的机会,又如何舍得轻易放过。故而,他想了想,便又道:“倒不如打发人告诉珍哥儿,若果然一二日后奏报了,咱们便不提这事。若始终隐瞒,堵塞圣听,咱们为人臣子的,岂有不除奸佞的道理?就是那北疆防卫,落到这么个人手里,怕也不妥。”

这话却是正经的道理。

贾政听了,也是捻须微微点头,想了想,便道:“这却也容易。这会子圣上才出京城,诸事未必妥当,也容易落人眼里,明儿打发琏儿过去,悄悄告诉珍哥儿,也就是了。”

尤氏本是女流,不过听一会便罢,并不理论,只待事了,便打发人收拾安置了这人,静等数日。

谁知天从人愿,三四日后,贾琏便从外头匆匆赶回,因将这事回禀。

却是他们兄弟两人等候了半日,总没听到平安州的消息,便知这是真个隐瞒。贾琏赶紧打马回转,将这事回与贾赦、贾政两人。

贾政听了,半晌无言,终究在贾赦言语催促下,下帖子请了一位御史来,瞧瞧将这事交代明白。不出三日,这事便正经揭开。

现今圣上南巡,朝中大小事务,本系太子监国料理,虽每日里必以加急件,送抵圣上处过目。到底料理事体的,却是太子。

那太子一见奏报,原是军国大事,也不敢怠慢,当时便着各处查探料理,又将这事亲自细细写了个条陈,并旁的奏章等事,一并送到圣上跟前。

圣上果然有些震怒。

只是军政大事,原是关系国本的,极为要紧,纵然有一二过错,终究漫不过临阵换将这四个字的不妥。是以,竟不曾十分言说,不过着人探查明白。

幸而那郑遇春也并非无根之人,原在朝中也有些权势,正经‘朝中有人好做官’里的一位。这边朝廷才稍有触动,那边他早得了加急的消息,当日也是慌忙提笔写了一封密奏,加紧打发人送到朝中。

一应军中事体,虽未十分道明,却也有七八分了。

那边朝廷见得如此,倒还温言宽慰了些,只是命其日后不得拖延而已。偏偏郑遇春却是宦海浮沉历练过的,深知轻重,当时便心知不好:现有这等事在前,要是他后面再有错漏,必是要获罪的。

后面与刘蒙等亲信暗中商议的时候,自然也将利害之处道明了。

刘蒙等人听了,胸口都有些发闷,却也知这等事原是关节要害,半点错漏不得的,当下无人敢多议论,只将下属人等越发催促打点,必要虽郑遇春一道,总将这事完了才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失于急躁。

幸而内有王子腾旧部等人鼓噪,有意牵扯,倒还略略稳住了局势。郑遇春见此,虽然咬牙,也不敢再兵行险着,只得行堂皇正道,将事慢慢推进。

北疆如此,这边南巡,也是安步当车,徐徐为之。

銮驾一行向南,沿途自有官府、行宫等处支应,又因从水路,倒也安稳。只沿途人等,瞧着这一溜儿二三十岁艘大官船,朱红消金,恍若一条条活龙般排山倒海而来,端得气派非常,不免多有观望,暗中惊呼赞叹不觉,且不在话下。

只待到了青州,因是圣人遗嗣所在,圣上格外优容,且在行宫留住下来,预备召见各处官吏人等。一则探查,二来也是安定人心,倒着实多留了一阵。

可巧贾珍得了差事,正是御前听令的,掌管照应文书一类,倒也勉强在文臣里混着。因其出身,并元春之故,竟多得旁人青眼,虽连末流小官也未得,却是正经得了差事,又有爵位圣宠在身,自有人往他这里打探,走通门路的。

贾珍平白得了这些好处,也是欢喜不尽,一面与众人联络结交,一面少不得往元春跟前递些话,打量着也趁机有所进益,也是好事。

因此,他身边倒渐渐笼络了一批人。

自来这等事,要么不做,真个做起来,自然有人从众攀附,因此贾珍自己还未十分觉察,他结交走动的这些人,却渐渐也有些声势。

倒是元春耳闻了几句,忙打发夏太监过去,暗中弹压了两句,方将这势头稍稍压下去了些,并不曾引来众人十分留神在意。

可到底这些个事,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里外言语书信一番,有些要紧的人物,便知道了这些变动,也生了些旁样念头。

只是这等明面波澜不惊,暗中勾心斗角,引而不发的时候,忽得一日,竟有大批流匪不知从何处而来,竟将这一城连着行宫等一并围住,当夜便点起火把,呼喊叫杀不绝。

城池外头如此,城内岂有不乱的,因又有各处趁势做起反来,差点夺了城门,将流匪引入城内。又有在行宫等要紧处为非作歹,呼和攻入的,整整闹了一夜,眼见着黎明破晓,各处又有前来护驾的人马,方渐渐将这些反贼擒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