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笑道:“才从园子里顽了一回,路上遇见了三姑姑,她说着等会子要来见母亲呢。还给了我这个。”说着,她伸手一展,却是一件新巧顽器。
凤姐目光微凝,却也不动声色,与巧姐儿说了一回话,方打发她回去梳洗换衣裳。
贾琏与女儿说笑几句,倒也有些和乐,只是另有事项,便预备往书房里过去。谁知凤姐却与他道:“我想着,三妹妹过来,怕是为了和亲这一桩事。论起来,姊妹里头,若抽一个能担当这等事的,怕也只有她一个了。”
贾琏却不信,因笑道:“她哪里知道这些外头的事?不过料理料理园子里的事,倒能照管到外头去?”一面说,一面也没多言语,略说两句,便去书房料理事项了。
凤姐便嗤得一笑,扭头与平儿道:“我如今倒是瞧出来了,这一家男人都是个呆子,倒是女孩儿,各个都钟灵毓秀的。就是前头的二姑娘,虽说软弱了些,到底和顺不生事,上下姊妹间也是尽让的,论来也是有她的好处。”
“奶奶素与姑娘们好的,才能瞧得明白。”平儿道:“二爷原是照管外头的事,论说哪个官儿得力,哪个公子好什么,倒能说些出来。这些姊妹,原与他没甚么往来走动的,又能知道什么。”
提了这话,凤姐便有些焦躁:“我岂不知道这个的?只是四妹妹哪里担得起这等事,休说她脾性如何,只那个身子骨,也未必煎熬得住。可惜她年纪小小,受这些磋磨不提,只单单这一桩大事不成,我们家又能占得什么好?怕越发添了晦气是真。偏他们兄弟,都是猪油蒙了心窍,竟还不去打点。”
说到这里,凤姐也添了三分灰心,不等平儿言语,自己先是道:“我如今也是看破了些,原不想料理这样的事,平白招人厌恨。只怕后面赔了个四妹妹,一家子受累罢了。现不提旁个,只大老爷那边,整日里胡闹,我听得说,竟还要再花钱买个官爵……”
平儿听了,也没话可说。
毕竟贾赦前头削爵为民,原还是沾了元春有子,并祖先蒙荫的好处,方轻轻放过了的。可论理,他的为人品性,早在上头盖了章的。按说,低头闷不做声还来不及,谁知他得了贾母的私房,竟又生出这么个念头来。
这是要做什么?圣上虽不管那些虚职,可万一要是眼不错瞧见了,岂又不恶心的?只消自己代入细想想,便能得出的答案,偏他竟也不理。
虽也是做下人的,平儿素日却有些眼界的,她都能看得出,凤姐自然也想得明白,这时候说起这个,自然更添了三分焦躁:“这一桩桩的事,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消停!”
见她这样,平儿终究提了个主意:“奶奶何不与娘娘提一句,若她开了口,多半还能拦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凤姐一叹,摇头不语。
先不说这事成与不成,入内探视元春,却是与尤氏、探春一并进去的,她要提这话,两人岂有不留心的。万一传扬出去,在贾赦跟前,她又如何说话?
这么想着,凤姐过后却料不得,探春过来与她言语,也是提了过后在人前不好说话的事。
却是宝玉心焦,又素日与霍宁相好的,当日便送了帖子,定了下晌见面的事。及等过去,两人既相交甚密,又有探春这一桩日后的姻缘在,将来便是舅兄并妹婿的关系,自然能细说原委。
而霍宁得知这事,又觉这一桩事,终究是自家有所牵累,且本就在南疆多有父兄部下故交,也是能寻摸人来,将这事打点了的,便先应下事来。说准了,先打听明白,凡是能料理了的,自然与惜春料理明白。
如此一来,探春便就心安许多,当下里,先便往凤姐这里探问。
凤姐听得这些,当即拍掌:“你这话,我才与你二哥哥提过,原是要紧的关节,偏他们倒不在意的。亏得有宝兄弟并你们,竟能先理出事来,四妹妹有你们这么照料,也不辜负素日兄弟姊妹一场了!既这么着,我也要出一把力。你不必去寻东府尤嫂子去了,且有我呢。”
得了凤姐这一番话,探春心底一松,忙笑道:“凤姐姐带我们的情意,我们自然深知的。如今竟多劳你费心了。”
“哪儿的话。”凤姐叹道:“咱们姑嫂一场,素日便极好的,要提这话,倒是生分了。若论起来,我也有一桩事,想要求你呢。”
探春一怔,因问什么事。
凤姐便将贾赦求官一件道来,又道:“到时候,咱们只说娘娘询问各人情景,便提了两句,谁知便被拦下了事便好。这两桩事,也就在娘娘跟前过了一遭。”
探春垂眼细想了想,便也琢磨出来:惜春和亲一件事,尤氏原知道她的性子的,必也觉得不妥,多半也就瞒下这一桩事了。既有这个,再将贾赦的事一并瞒下,倒又比单单提一件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