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春来日暖,这柳树早已是枝叶繁茂,丝丝缕缕一团儿绿烟似的,风一吹,几条遍布黄芽碧叶的柳枝儿当头罩来,可不得日光为之一暗么。
他伸手拂过这柳枝儿,唇角不觉翘起,因道:“春去夏来,转眼已是黄芽渐去,碧叶繁茂的时候了。”
想到暮春两字,宝玉不觉心内又是一动,想着这一向种种事体,竟觉自家也仿佛沾染了这一等暮气,总不如旧年那般从容。
有此一想,重又推想到兴亡两字,一时念着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一时念着家国兴亡自有时。这样一重重想来,宝玉脚步更觉缓慢,而后呆立在那里,竟有些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觉被人推了一下,当即踉跄两步,忙回头看去,却见紫鹃正提着个食盒,身后跟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正笑着看向他:“二爷只管站在这里做什么?”
宝玉犹自有些恍惚,紫鹃又问了一句,他才渐渐回转过来,顿觉双足微微发僵,浑身被风吹得有些发冷,便甩了甩衣袖,笑道:“我才出了一会子神,你这又是打哪里来?”
紫鹃道:“二姑娘打发人送了些东西,我正要去老太太那里取药丸,便顺手带了过来。”
“二姐姐送什么来?”宝玉问了一句,跟着紫鹃一并往潇湘馆去,顺口问些家长里短。紫鹃也不觉如何,含笑相对,心里却有些疑惑:贾政究竟说了什么,倒引得他如此?
三人一行说,一行走,不多久便到了潇湘馆。
黛玉正在窗下调琴弦,一时将弦扭紧一点,一时将弦略松了点,全凭指尖轻轻勾动,侧耳细听音调而定。这时见三人进来,她也只微微仰面,与他们点一点头,到底将这一根弦调准了,这才命雪雁取来水,洗手擦干双手,一面笑道:“你们倒赶在一处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