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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邢夫人本性悭吝,这样的飞来横祸,她如何能认?又恐有一便有二,竟难得咬牙不肯让分毫。贾赦斥骂了,她也只做不听,推说自己头疼,浑身难受,躺在床上不肯起身。贾赦虽不尊重,到底还是讲究体面的,终不能把她怎么着。

两厢里谁都不让,又相互发狠,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一件小事,竟有些闹大的意思出来。

贾赦折腾了两日也是无法,只得请来贾政、贾珍两人商议,且将这事尽早完了。

“这等事还能如何!”贾政心中不满,碍于长兄颜面,也不好十分发作,只得过去商议,不过也就是从中说合等话。

贾赦听了,只是摇头:“这话我如何不知,争奈说合不得。”

“既如此,便说定立了条陈。”贾珍却是料理世情,颇知人情的,当即道:“宁可咱们添补一些,终将这事完了,大家体面为上。不然,外头议论起来,咱们家又有什么脸面?旁个不提,我听说如今与薛家议亲的梅家,就有言语。”

“这梅家如何知道的?”贾赦便问。

贾珍道:“这梅家原是御史,自然好打听,何况如今他家正要议亲,常有走动,听到一声半句的也是有的。”

有了这话,贾赦面色更沉,半日才道:“这些御史最好风闻奏疏的,一时闹将起来,大家越发没脸。也罢,就照你说的做,凡有什么事,一并了结,也省得日后罗唣!”

他下定决心,又有贾政、贾珍帮衬,虽未雷霆断事,却已是将两处拘住,说定后日一并过来,且将这事说开。

旁处倒还罢了,独有薛家听说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也不为旁个,正是梅家议亲事,略有些风声言语,议论到了薛宝琴处。这内里又有一个缘故,刑家虽与薛家是亲戚外的亲戚,争奈薛蝌已是定了邢岫烟为妻。

邢岫烟本姓邢,她父亲邢忠因被两头牵扯做保,也卷入这一桩事里。梅家这等诗书人家,最好清名,前面于亲事有异议,尚且只是避开,如今说定亲事,也有些勉强。现在忽得听说宝琴胞兄所定姻缘,其妻之父卷入这等争财的事里,他家不免更添了三分嫌隙。

薛姨妈虽慈和,也是世道人情经历过的,又有宝钗在旁帮衬,不过两日便觉出滋味来。偏这事又是贾赦那边的,她须张不开口,就是与王夫人也只是打探打探,叹息叹息便罢。

如今忽听说如此,薛姨妈就有三分欢喜,忙打发人唤来薛蝌,将事说了,又笑道:“我原还打算着将事略拖一阵,总好过趁着受人怠慢,如今瞧着,竟不必如此了。”

薛蝌反倒叹息,因道:“旧年议亲,本是两家情愿,如今他家有心反悔,每每生事。我只恐妹妹纵然嫁过去,也未必欢喜。”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薛姨妈提起这话,也是摇头,却还是劝说:“这等事一个不好,不论好歹,多是要议论女孩儿家的。何况琴丫头再好,旁人看不见莫不着,只说那梅家书香门第,清贵人家,自然越发偏向。幸而那梅家大爷倒是个妥帖孩子,瞧着模样性情,断不会十分委屈了琴丫头。”

第237章 煤尾

薛蝌虽点头称是,心里仍旧有些闷闷的,又与薛姨妈商议了一回,便退了出去。

转出薛姨妈的正房,薛蝌仰头看见夕阳余晖,更觉心中索然。但想着妹妹宝琴,他叹了一口气,仍旧收拾了精神,且往她的屋子里去,有意宽慰开解一二。

谁知绕过一处假山石,迎面却撞见了夏金桂,他忙避让到一边,低头问好。

夏金桂正因薛蟠近日外头结交了个新鲜妓子,整日不着家,纵回来了也是吃酒作耍完了,常囫囵在书房睡下,心里颇有些不自在。这会子听说薛蟠才从外头回来,她便寻过去,有意发作发作,好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这时匆匆赶来,却差点与薛蝌撞个满怀,她也吃了一惊,停下脚步瞧仔细了。见着是薛蝌,他如此礼数,立在夕阳下眉目清秀的,她倒将心里一口恶气去了小半,只笑嘻嘻道:“原来是蝌兄弟。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你。”

薛蝌忙又赔不是,道是自己心中有事,没得冲撞了嫂嫂。

夏金桂本是一腔盛气的,这会子见他温言细语的,生得又俊俏,却心里一软,因笑道:“咱们原是一家子骨肉,说这些生分话做什么?只你素来能干,难得见这么烦难的,倒不知这又是为了哪个?”

薛蝌垂头道:“不过只置办琴妹妹的事,事情又多,天又渐次热了,不得好东西,心里有些犯难罢了。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嫂嫂不必忧心。”

“原是为了这个。”夏金桂眼珠子一转,忽得道:“家里根本原不在京中,虽有两三家亲戚,那也都是做官的,哪里知道市井买卖的事。偏琴妹妹的大事又赶着紧,你心里犯难也是常情。我倒有个主意,只是怕你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