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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落下,凤姐正要应一句,谁知贾母却道:“也罢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各自散了也罢。我也有些累了,你们都退下去。”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在凤姐身上稍顿了顿,才添了一句:“凤丫头留下。”

她既开了口,又是这等尴尬的事,众人自无旁话,王夫人邢夫人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退下。至如费婆子等人,更是连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敢说,都惴惴着退下去了。

待得一干人皆去了,贾母连着鸳鸯都打发下去,独留下凤姐一个,又命她坐到近前来,细细端详了半晌,忽得叹道:“你那宅子并闲杂物什,怕不是为平儿那丫头做的,而是做个预备罢。”

凤姐一怔,手指微微蜷曲,却因深知贾母性情,便垂下眼睫,低声应了一句是,才道:“一应的东西,再也不敢动用旁个,都是自己私房里的。”

“我知道,你是个知礼好孩子,凡事也走不了大褶子。”贾母果然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反倒越发眉眼慈和起来:

“前头你说旧年蓉哥儿媳妇托梦的事,连着我也有些疑虑,何况你个亲身经历的?想着预备个万一,又值什么?我打发琏儿他们置办祭田等物,为的是哪个?自然是也是做个万一之想。”

凤姐心中暗服,垂头应是。

贾母又紧接着道:“既如此,你只管放心。后头我打发人告诉,你顺势将这事延后几年。甚个时候放心,甚个时候再料理,也就是了。就是你婆婆那里,也有我呢。”

“老祖宗自然什么都知道的。”凤姐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声音暗哑。

这般絮絮说了半晌话,凤姐才自告退,就有丫鬟上前来,道是王夫人立等她过去说话。凤姐也知事,过去听了一番宽慰,又问她们婆媳相处。

凤姐低声道:“太太也知道的,我虽年轻,有些事轻狂些儿,也不敢要大太太的强,凡事都敬着三分。实是不知道大太太怎么就……如今闹到这一步,我就是有心遮掩,也没得将错就错的理。旁人知道了,我没脸倒也罢了,咱们王家岂不叫人笑话了去?”

说起这个,王夫人也有些无奈,因道:“我也料不得。今儿忽然生出这一桩事,又是这么个结果。”

凤姐却早有了盘算,一听这话,便知到了关节,当即起身往下一跪,含泪道:“太太这么说,我实是有一桩事,要求太太。”

第229章 料理

王夫人忙伸手虚扶,又命凤姐坐下,因道:“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休说今日本就委屈了你,纵然不是,凡你说得有理的,我们哪个不服,哪个不信了?”

凤姐双目含泪,垂脸柔声道:

“我的心,太太自然也知道的。旧年我服侍大太太,虽不敢比老太太,却也是礼数周全,不敢怠慢的。谁知今日是这么个结果。

我私心想着,大太太虽有些左性,却也深知道理,忽得这么着,必有个缘故。这事,我思来想去,也只一桩——我管家理事,因着年轻,不免要厉害些,方能压得住人。二来家中也有些入不敷出,又须节俭用度。为此,我也使了好些法子。

那些家下人等,或损了体面,或减了进项,自然少不得抱怨。这些个事,自也有大太太那里的人。说不得他们怎么怨恨,大太太不听一句两句,也没理一月一年的,可这天长地久的,哪里能不听进去几分?”

王夫人听了,深觉有理。

有关凤姐厉害并节省等抱怨的话,她也常有听着。只是她管家理事,深知这家大业大的难为,凤姐又是料理家务,并不是外头那些大事,兼着两人又是娘家婆家两层的亲,不比旁个,自然没将这些话听入耳中。

但邢夫人一则不理家务,不过管着些贾赦院中的几样事,二来只是婆媳,她又有些左性,日久天长的生出些隔阂,倒也是常情。

是以,她点头道:“大约是这么个缘故。只是这积年的事,越发难办。你可有什么法子?”

“正是为了这一桩事,我才要求太太。”凤姐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口里却说得简断:

“我想着,终究是我管着太太这边的事体,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才有那些杂话。现今既有这事,兼着我并哥儿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倒不如暂且辞了太太这里的事,安生过个一年半载的。

一则,到底让了一步,大太太也有个台阶儿。二来,也解了旧年那些小人的怨恨。三来,我也能趁这会子安置哥儿,将养身子。待得好些了,再来分太太的忧,岂不好?”

王夫人想了想,终究点头,应道:“你说得也在理,也只好我多忙些罢了。”

“太太何不将事多分些与三姑娘?”凤姐笑道:“她料理明白,也细致。再有,林姑娘虽单弱些,做事也是精细。前头我那物件的账本子,正是学了她屋里的紫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