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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自是搀扶着黛玉一并回去。

路上灯盏摇曳,烛火晕黄。黛玉难得吃这几盏酒,两颊霞飞,双眸微湿,兼着夜深露重,虽则穿戴齐整,整个儿拢在斗篷里,但她身形纤巧,一阵夜风吹过,也是摇摇摆摆,颇有些不胜之态。

见她如此,紫鹃也只得收拾了百般思绪,扶着她慢慢行至潇湘馆中,又着人快打热水来,预备梳洗了早些安睡下来。

黛玉反拦住她,因笑道:“吃了这两盏酒,再被这热气一熏,越发上头了。倒不如先坐一坐,且吃两口俨茶,等会子再睡也不迟。横竖今儿必要睡迟了的。”

紫鹃听了,便命烧水烹茶,又着人先备下热水:“等会子要用,便可用了。”说着,自与黛玉去了钗环,散了头发,只松松绾个慵妆髻,那巾帕擦了手,也就罢了。

那边藕官已是烹了茶来,用小茶盘端过来,又揭开盖儿轻轻吹了吹,拂去上面浮沫,才递给黛玉。

黛玉吃了两口,也就放下了,先问了瑞哥儿的事,听说照旧读书,业已休息,也无旁事云云,便点一点头,且问紫鹃:“今儿占花名儿,只瞧着你一惊一乍的,不是你素日的性情。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妥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紫鹃,又好奇所谓占花名儿,忙问事项。

紫鹃想不得黛玉忽得问出,偏这些事她又斟酌未定,不敢随意道来,只得含糊几句将事带过了,又将今日种种说与藕官几个。

她们素日也有各色玩意儿,只未听说过这个,又见这些个花签各有各的好处,细想来也都相配黛玉人等,不免叽叽咕咕说笑一阵。

独有黛玉越发觉得有些异样,不过与紫鹃主仆数年,深有默契,见她不肯细说原由,也暂且放下,不过陪着说两句话,后头洗漱睡下,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又问了两句。

到了这会儿,紫鹃也有些盘算出来,也就从容说出一些能说的来:“素日里姑娘吟诵诗词,也多有与我们提及的。我虽不留心,倒也记了一些个名篇。今日这些花签上头的自然也记得几句,前后联络一回,竟都是大有不妥的,这才有些心惊。”

黛玉万没料到有这个说头,细细想了一回,反倒笑了:

“我当是什么缘故,竟是为了这个。素来吟诗作词,必有所感,才有所发。这有所感里,自然少不得伤春悲秋之情,何况这做得是各色花卉,花开花谢,带一点儿愁苦艰难,在所难免。

何况你记得里头几句,却也又不知道的。宝姐姐她们几个自然有些愁词,可三妹妹的桂花,我的兰花,又有邢姐姐的石榴,这几个又有什么不妥的?旁的不提,只单单你那一句,虽则取词愁苦,又系黄巢所做,却着实有大意境大气概的,着实说不得愁苦两字的。”

这正是紫鹃所想过的一层,听了也不觉什么,面上却笑道:“这么说,竟是我想多了。这些个诗词上面,我留心不多,偏今儿全中了,也是巧得很。”

黛玉点头笑道:“正是。赶明儿你得空,也多读读,便不似香菱那边学做诗,得些熏陶也是好的。”

这么说了两句,因无旁事,夜已深了,两人便收口不提,吹灯睡下。

然而,黛玉自然是无事挂心,安然睡下,紫鹃却心怀揣测,偏又不知从何想起,又恐惊动了黛玉,只得强自合眼静卧,一夜朦胧睡去,翌日起身,就有些红了眼圈儿。

黛玉素知她的性情,忙命他睡下:“偏是个心思重的,等闲什么事都要在心里掂量个三四回,亏得身子康健,现还熬得住,赶明儿或有什么事,可怎么是好?竟要改一改这性子才是。”

紫鹃犹自不肯,因道:“不过没睡安稳罢了。”

“难道今儿竟是个大日子,竟短不得你一个?”黛玉啐她一句,着雪雁盯着,必要她安歇:“这屋子许多人,一两日的空儿还是有的。”

紫鹃只得睡下,许是得了照拂,又或是先前思虑太深,竟真个倦了。这一合眼,竟是黑甜一睡,只等到了午饭时才醒来。

那边雪雁犹自做着针线,见她醒来才搁了针线,笑着起身过来道:“姐姐可醒了,先前平姐姐打发人来,说是还席,必要拉你过去的。我还愁要不要叫醒你,可巧你就自个儿醒了。”

紫鹃推被起身,双手撑着伸了个懒腰,便是浑身一颤,整个儿精神起来,因问雪雁还席的事。

她便将早起平儿特地过来一件道明。

这原是小事,紫鹃也不十分挂心,起来梳洗一回,就往榆荫堂那边去了。

那里正自热闹,湘云等人说说笑笑不提,连着东府尤氏也带了佩凤、偕鸾二妾过来游玩。这两妾又是青年娇憨女子,虽不常来,但入了园中,也与湘云等人顽笑,也不理尤氏那边儿,只管同众人一并赏玩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