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只使人说一声会去寻人,又命贾环安生些,就再没消息。
贾环等了一日,见没个消息,就有闹将起来,嘴里也明一句暗一句的,倒似埋怨众人看不起他庶出等话。
要是旁的也就罢了,前头因为这个由头,贾环又是翻墙逃家,又是闹出人命官司,引得好些底下人或打或撵闹了一场,许多人皮肉受苦不说,又丢了差事,便不敢似昨日那样不理会,也你一句,我一嘴的,闹将起来。
管事娘子等也弹压不住,虽说知道贾母并王夫人不喜贾环这里的事搅扰,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那贾环可是嚷嚷着,这时要不给他一个说法,往后他寻贾母、王夫人,必要有个说法的!
贾母听了这一通缘故,虽点点头,面色依旧淡淡的,只道:“我当什么要紧的,打发人说与总管,寻出那个小厮来,打三十板子撵出去就是。环哥儿那里的东西,都是有记着的,他要说短了什么,你们查一查,真的是就寻那小厮赔补。要说没有,也就不必管了。”
她这几句话,虽然也是前头的做法,却是一言定下规矩。
管事娘子欢喜不尽,忙答应着去了。宝玉并探春听了一回,心里各有所想,也知道不合再坐,便都寻个由头,起身告退去了。
贾母才转头看向王夫人,也点了两句:“你留心些。到底闹出了贼来,不是小事。可也不能生事,这会儿亲戚都在,让环哥儿安静读书要紧。”
王夫人原也是管家许多年的,一应事体自然明白轻重,又是知道当初贾环那些不清不楚的细故的,自然心领神会,点头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过去瞧一瞧。”
说着,她起身出去,往贾环那里去了。
贾母却叹了一口气,往后仰倒在大引枕上。鸳鸯在旁候着,见她这模样儿,忙劝道:“老太太何必叹气?咱们府里人多口杂,保不齐有几个不好的,也是常情,总走不了大褶子的。”
“你且小,还不知这里的理儿。”贾母伸手霜眉微皱,鸳鸯已是放开她的肩膀,伸手手指儿轻轻暗哑太阳穴,一面细听:
“你听听那管事娘子怎么说的?那小厮是翻箱倒柜的偷,环哥儿是死死拉扯厮打起来也不放。哪个是常情?后头更出奇了,院中怎会没人?后头嚷了半日才来个人,怎么又放跑了贼?这环哥儿还不肯让人收拾,瞧瞧被偷了什么。我瞧着,这两个竟都是鬼,见不得人的东西!”
却正是应了贾母的话,王夫人一过去,那里已是消停下来。
非但那小厮立时寻着了,贾环也是恭敬立在下面,且还求了两句人情:“先时也是我糊涂了,倒跟下头的人打起来。现在瞧着他这么个模样,倒有些可怜。我这里也没短了什么。太太竟饶他那一顿打,撵出去也就是了。”
王夫人本就想趁早完了这事,只要个安静消停,见他这么说,且那小厮也是皮破脸肿的,便挥手道:“你既这么说,撵出去也罢。”
将这个小厮打发了,她看看贾环,见他脸上还有些乌青,嘴角也破了一点,到底念着是贾家的骨血,命人请大夫看来,又道:“你好生将养两日,不必读书。老爷吩咐的那些,后头补上就是。自己也尊重些,再撞见这样的事,只管叫人就是,到底是大家公子的,没得自己上去摔打的道理!”
一通训斥下来,贾环只管低头认是。
王夫人心气方平,又瞧了瞧屋子里,见着收拾齐整了,也没再提旁话,扶着人出了院子,才回头看一眼:“着人瞧着些,别再生出事来。”
身边的管事娘子垂头应了。
里头的贾环远远见着王夫人走了,这才放下作揖的手,慢慢直起身来,双眼盯着空荡荡的大门,眼见着两边的小厮将门关拢了,他才扯了扯嘴角,几句话打发了人,自己到卧室里躺着。
不过片刻功夫,钱槐就从外间进来,悄悄道:“三爷,外头那些个人都打发了。”
贾环冷哼道:“打发他们有什么用?那小杂种是哪里的?”
钱槐道:“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头闹大了,嘴里倒软和了些,却也只管求饶。后头太太来了,那就一个字也没说了。”
听了这一通,贾环脸色更为阴沉:“不是太太,她要有这个计较,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是。翻出那一包银子,还怕什么?必是我那好二嫂子!先前姨娘作法,她自然恨毒了我们娘俩儿!”
听他说着关节,又提了凤姐,钱槐不由面皮抽动,忙道:“那咱们怎么办?二奶奶可不是旁人,两面三刀,最是心狠手辣的。”
这事贾环早已想过,只心里舍不得,恨恨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先将那银子放回去,我这里不能用,你那里也不能动,过个一年两年的,等我逃出这牢笼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