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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看一眼他,道:“你是想说,如今她身在庵堂里,又离着远,行动有人盯着,必不能做什么的罢。我自然知道。可现今不能,往后呢?你使人仔细盯着,这下贱坯子,断不能放松了!”

她这两句话,旺儿也没得旁话可劝,自家细想想,也着实有理。何况,他们一家子,原是凤姐的陪嫁,一概依仗凤姐的势,才能有个体面的,想起上半年魇魔法那一阵,他也有些心惊肉跳的,不免将这两月有些懈怠的心,又紧了一紧。

这时贾琏忽得进来,叹道:“好没由来的,白讨了一身嫌。”

凤姐见着他,便挥手打发了旺儿,笑着道:“什么好没由来?二爷才进来,就跟我说这个,想来是厌了我,嫌我事多人烦呢。”

贾琏正解了外头的衣裳,换了一件外衫,听了这两句话,就走了过来,伸手拧了凤姐脸颊一下:“这话从何说来?我这会儿,只恨你不能起身,倒将这些事揽过去。”说着,就将贾赦询问金家的事,又发怒等事说了。

凤姐一笑,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贾琏额头,道:“我却是会算卦的,就算不揽事,也能算出缘故来。”贾琏听这话有深意,忙坐了过来,伸手拦住凤姐,一面紧贴着,一面笑问缘故。

凤姐嗔怪两句,才将里头缘故道明。

贾琏这才明白过来,嗟叹道:“怕是又要闹一场的。那鸳鸯跟着老太太,原就有些脸面,既不愿意,老爷怕也逼不得什么。总讨个没趣了。”

看一眼贾琏,凤姐道:“怎么不是,旁的倒也罢了。只怕后头一场气恼免不了。我如今又这么着,也起不得身,你可得仔细些,没得闹将起来,又有什么脸面?若是有事儿,倒是避一避为好,免得老爷气恼上来,倒发作在你身上。”

贾琏心里点头,口中却着实调笑了两句,又摸着凤姐的身子,有些意动起来。偏凤姐如今正要将养,略觉出一点儿,就推了他一把,嗔道:“这会儿你还闹腾,也瞧瞧我这光景儿。”

这却在理,贾琏也没法子,只得悻悻然作罢。

夫妻两人又说了一回话,这日也无旁事,就自睡下。

那边鸳鸯却一日不得睡,次日起来,她哥哥金文翔就回了贾母,要接她家去逛逛。她原要推拒,又恐贾母疑心,只得勉强出来,又却听了一通贾赦的话,不过是许了怎么体面,怎么当家做姨娘的一套儿。

鸳鸯却是咬定了不肯的,金文翔也无法,只得回了贾赦。

那贾赦原指望一说就成,不成想被个丫头瞧不上,不由怒将起来,且一句句逼勒起来。那金文翔心下害怕,只恐说与自己媳妇,传话出了差池,竟自己一五一十说与鸳鸯。

鸳鸯气了个倒仰,半日说不出话来。好一阵过去,她才道:“我便愿意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回声老太太。”这哥嫂两人只说她回转来,欢喜不尽。她嫂子立时带了她上来见贾母。

却不知,鸳鸯早已存了破釜沉舟的心。

一时回去,王夫人、薛姨妈并李纨、宝钗等姐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面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满屋子正是热闹的光景,鸳鸯本就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又恨贾赦入骨,见这么个光景,反将气恼化作欢喜,拉着她嫂子,上来就跪在贾母跟前。

当下时,一行泪,一行说,她将邢夫人怎么说,园中她嫂子又如何说,并今儿她哥哥如何说,一起告诉了,又道:“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索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外聘,我到了添上,这一辈子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终要报仇的!”

说到此处,她抽噎一声,两泪簌簌而下,却是赌咒发誓不嫁人,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子,一面说,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绞。

这一番言语施为,震得众人目瞪口呆。待得一干婆娘丫鬟上前来拦住,那里早剪了半绺来了。幸而她的头发极多,一时也铰不透,连忙一面劝,一面夺了剪刀,且替她挽上。

贾母已是气得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统共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算计!”又因贾赦夫妇不在跟前,只王夫人在旁,不由迁怒她来:“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个好东西,好人都要讨了去,就剩了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也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李纨一听鸳鸯的话,早带了姐妹们出去,偏探春是个有心的,多想了一阵,反倒进去与贾母赔笑,说了几句开解的话来。

贾母出了一口恶气,又听了这话,也醒过神来,借着与薛姨妈说话,将王夫人夸赞一番,这里头的气氛才略略好了些。偏这时候,外头回说,邢夫人来了,贾母直起身子,王夫人忙迎了出去。